一周后,云岭乡中心小学的砖红色教学楼终于出现在陈默那辆布满泥痕的重型卡车前方。
校舍比照片上看起来更加触目惊心,西侧的墙体像一个不堪重负的老人,弯着腰,仿佛随时都会彻底垮塌。
孩子们上课的朗读声都刻意绕开了那片区域,只从东面的窗户里传出来,显得有些中气不足。
陈默没有像以往那样,到了现场就立刻部署设备准备破拆。
他从副驾驶位上取下一个精密的箱子,打开后,是一台黄黑相间的激光测距仪。
他朝正准备扛三脚架的小林递了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开始沿着危墙行走。
小林负责架设仪器,而陈默则操作着设备,一道道纤细的红色光束精准地打在墙体每一道触目惊心的裂缝上,数据在手持终端上迅速汇集成复杂的点云。
他在绘制一幅肉眼看不见的地图——墙体的应力分布图。
苏晴烟则找到了学校的老校长,一位头发花白、满脸愁容的老人。
采访在一间临时搭建的板房办公室里进行,校长搓着手,声音嘶哑地讲述着这栋楼的历史。
原来,这栋教学楼,竟是陈默那位在塌方事故中牺牲的徒弟,人生中第一个独立负责设计的项目。
当年的图纸经过了层层审核,完全符合标准,甚至为了山区条件,在抗震等级上还做了冗余设计。
可悲的是,理论上的坚固,败给了现实的人心。
中标的包工头为了牟取暴利,将关键的承重结构材料偷梁换柱,用劣质钢筋和低标号水泥替代了设计中的高强度建材。
“那孩子……小李,当时还回来过一次,看着楼建起来,高兴得像个孩子,说他终于能为山里的娃娃们做点事了。”校长说着,眼眶泛了红,“谁能想到,这成了他心里的一根刺,也成了我们头顶的一把剑。”
苏晴烟的心猛地一沉,她下意识地望向窗外。
陈默依旧站在那面斑驳的危墙之下,背影如山,良久未动。
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射在即将倒塌的墙体上,像是在用自己的身躯,做着无声的支撑。
许久,他才缓缓拧开随身的黑色保温杯,仰头喝了一大口热水。
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似乎也压下了翻涌的情绪。
他放下杯子,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仿佛在对某个看不见的故人承诺:“这次,我来收尾。”
正式施工那天,天色阴沉,飘起了细雨。
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身影出现在了工地外围。
是郑主任,他脱下了平日里笔挺的制服,穿着一件深蓝色的雨衣,手里拎着一个厚实的文件袋,脚下的皮鞋沾满了泥水。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径直走到了正在指挥吊车作业的陈默身边。
雨水顺着陈默的安全帽帽檐滴落,他回头看到郑主任,眼神里闪过一丝诧异。
郑主任将文件袋递了过去,陈默没有立刻接,任由雨水打湿袋子的牛皮纸封面。
“上级成立了专项工作组,专门研究你提出来的那个……‘非建制救援力量接入机制’。”郑主任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有些复杂,他看着远处正在被缓缓吊装、准备用于加固的抗剪柱,叹了口气,“你说得对,有时候,程序救不了人。但现在,我们要想办法,既要救人,也不能让好人因为守规矩而吃亏。”他将文件袋又往前递了递,上面一枚鲜红的公章透过湿润的纸面,格外醒目——《民间应急力量协同预案(试行)》。
陈默沉默地看着他,然后摘下浸湿的手套,在裤子上用力擦了擦手,这才郑重地接过文件袋。
他没有打开,只是掂了掂分量,说了一句:“预案里得加上一条——工具我们自己带。”
郑主任愣了一下,随即苦笑着点了点头。
几天后,一位乡民受刘奶奶所托,骑着摩托车送来一个布包。
里面是一双崭新的千层底布鞋,针脚细密结实,还附着一封手写的信,字迹不算工整,但一笔一画都透着真诚:“穿得稳的人,才能走得远。”苏晴烟用镜头记录下了这一幕,陈默一个铁塔般的汉子,捧着一双布鞋,眼神里是罕见的柔软。
她将这段视频配上文字“最硬的钢铁,最软的心肠”,发布到了网络上。
视频毫无意外地爆火,播放量迅速突破千万。
评论区里,一个网友的留言被顶到了最高:“我们没办法去现场,但至少能让他喝口热水。”
一场名为“送一杯热水给基建侠”的线上公益活动自发形成。
短短三天时间,分布在全国各地的七个临时补给点,就收到了超过五千份来自天南地北的保温杯捐赠,各式各样,塞满了仓库。
负责登记的春妮看着堆积如山的包裹,一边笑骂着“你们捐这么多,他一个人哪喝得完”,一边却又无比认真地核对每一笔物资的来源和去向,确保这份心意能被妥善记录。
危墙的拆除工作进行到了最关键的步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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