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得化不开,风从山谷里灌进来,带着草木的湿气。
陈默合上日志,指尖在那粗糙的封皮上摩挲了片刻。
那本记录着链节损耗数据的册子,像一块沉甸甸的铁,压在他心上。
百分之四十,这是他自制履带在复杂地形下的寿命,仅仅是原厂件的零头。
长此以往,他们会把所有的时间都耗费在维修上,寸步难行。
必须找到更耐磨、抗疲劳的材料。
他打开那台二手笔记本电脑,屏幕微弱的光映亮了他专注的脸。
屏幕上是老耿发来的“铁皮屋”废旧机械清单,密密麻麻的条目像一群等待召唤的士兵。
他的目光逐行扫过,过滤掉那些寻常的钢板和轴承,直到一个词组像磁石般吸住了他的视线——“退役龙门吊主梁”。
这几个字下面缀着一行小字备注:材质,高强度锰合金钢,曾用于港口集装箱吊装。
陈默的心跳漏了一拍。
高锰钢,以其卓越的抗冲击性和耐磨性着称,正是他梦寐以求的材料。
他立刻拨通了老耿的电话,信号在山间断断续续。
“老耿,龙门吊那根主梁,还在吗?”
电话那头传来老耿爽朗又带着几分沙哑的笑声:“默小子,你眼光真毒啊!那玩意儿可是个宝贝,也是个大麻烦。在废料堆最底下压了三年,上面堆着山一样的废铁,没人敢动,生怕一不小心整个废料山都塌了。你要是真有胆子要,我就帮你把上面的家伙挪开。”
“要。”陈默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明天一早,我们过去。”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挖机的轰鸣声便打破了山野的宁静。
当陈默带着大梅和小耗子抵达老耿的废品站时,饶是已有心理准备,也被眼前的景象震慑住了。
那根本不是废料“堆”,而是一座由扭曲的钢铁、锈蚀的集装箱和报废车辆残骸构筑的金属山峦。
而那根传说中的龙门吊主梁,如同一头被囚禁的灰色巨鲸,斜斜地压在几个严重变形的集装箱上,一端深陷在泥土里,另一端则以一种岌岌可危的角度指向天空。
整座废料山仿佛都靠它维持着脆弱的平衡。
它重达八吨,像一个沉默的威胁。
大梅绕着残骸走了两圈,单手扶着腰,眉头紧锁。
她用脚踢了踢下方作为支撑的集装箱,铁皮发出沉闷的哀鸣。
“不行,”她摇了摇头,语气果断,“这几个箱子早就锈透了,全靠里面的废料撑着。硬拖主梁,下面的支撑一垮,整座山都得活埋了我们。得先用挖机的液压千斤顶把它顶起来,再找几个渔船用的大浮筒塞进去做临时承托。”
“浮筒不行。”陈默几乎是立刻否决了这个提议。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不远处几个同样废弃、表面布满裂纹的巨大塑料浮筒。
“那些东西在这里风吹日晒多久了?密封性早就老化了,承受不住八吨的压力。一旦漏气,瞬间的失衡比缓慢的坍塌更致命。”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
他转身在废料堆里翻找起来,很快,拖出三根锈迹斑斑但异常粗壮的钻井钢管。
“用这个。”他指着钢管对小耗子说,“把两端焊死,只留一个注水口。三根并联,像这样……”他在地上画出示意图,“……然后往里面灌水。水的压力是均匀且可控的,我们用静力平衡的原理,一点一点地把它抬起来。”
大梅看着他,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她知道,陈默这种近乎偏执的谨慎,源于那场几乎夺走他一切的坍塌事故。
从那天起,他就学会了永远不要相信任何看似稳固的东西。
切割作业由大梅主刀。
她戴上护目镜,左臂稳稳托住右臂的臂弯,右手握着等离子枪,像外科医生握着手术刀。
湛蓝色的等离子弧光亮起,发出“滋滋”的声响,高温瞬间将厚重的合金钢切开一道橘红色的熔融线。
她没有急于求成,反而刻意放慢了速度,偏头对站在安全距离外的小耗子喊道:“小子,看清楚了!电流一千二百安,切割间距保持三毫米,每前进三十公分,停顿五秒,让材料有冷却和释放内应力的时间!”
小耗子连忙在笔记本上飞速记录,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看着大梅那只独臂在火花四溅中稳如磐石,心中充满了敬畏。
“记住,”切割的间隙,大梅的声音清晰地传来,“一个好焊工不是不怕烫,是知道哪里该停,什么时候该等。蛮干,只会毁了最好的材料。”
当最后一段梁体在沉闷的巨响中落地时,大梅关掉等离子枪,走过去用脚尖踢了踢那块厚实的钢板。
钢板发出一声清脆悠长的“铛——”声,如钟磬之鸣。
“听听这声儿,”她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通透,清脆,说明切割过程没产生内伤。这块钢,能用。”
返程的路远比来时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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