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像一层灰白的纱,笼罩着西部战场的遗迹。王阳踩着没踝的焦土,靴底不时碾过破碎的弹片和炭化的肢体残骸,空气中弥漫着硝烟、血腥与生物腐败混合的恶臭 —— 这是生物文明投降后的第三天,他第一次亲临这场决定性战役的主战场,眼前的景象远比战报上冰冷的文字更令人窒息。
“陛下,前面是生物文明的‘活体堡垒’遗址,也是最后抵抗的核心区域。” 楚瑶的声音沙哑,她一身戎装未卸,肩甲上还留着生物酸腐蚀的焦黑痕迹,手中的佩剑垂在身侧,剑鞘上的血迹早已凝固,“我们攻克这里用了整整七天,第一集团军伤亡…… 超过三成。”
王阳停下脚步,望向不远处那堆扭曲的 “残骸”—— 所谓的 “活体堡垒” 本是生物文明用基因技术培育的巨型生物体,此刻却像被强酸溶解过的肉块,瘫在地上散发着刺鼻的气味,表面还插着数不清的电磁步枪弹孔和炮弹碎片。堡垒周围的土地呈现出诡异的紫黑色,那是生物武器 “腐蚀孢子” 残留的痕迹,连最耐旱的野草都无法在这里生长。
“伤亡具体数字是多少?” 王阳的声音有些干涩,他知道楚瑶向来报喜不报忧,“不要说‘三成’,我要精确到个位数。”
楚瑶沉默了片刻,从怀中掏出一本磨损严重的战术手册,指尖在泛黄的纸页上划过:“第一集团军总兵力五万二千人,阵亡一万七千三百二十四人,重伤九千五百一十六人,轻伤一万一千人…… 其中,有两千多名士兵是被‘腐蚀孢子’感染,全身溃烂而死,连完整的尸体都没能留下。”
王阳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他想起战前动员时,那些年轻士兵眼中的憧憬;想起他们在训练场上喊出的 “为女儿国而战” 的口号;想起楚瑶曾说过,第一集团军是她亲手组建的 “钢铁之师”,每个士兵都像她的孩子。可现在,这支军队的三分之一,永远留在了这片焦土上。
“阵亡士兵的家属…… 都安抚好了吗?” 王阳问道。
“还没有。” 楚瑶的眼眶泛红,她别过头,避开王阳的目光,“王都的临时安置点已经爆满,很多家属还在赶来的路上。有些士兵是独生女,她们的父母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还有些士兵家里有孩子,现在…… 孩子成了孤儿。”
就在这时,一阵微弱的啜泣声从旁边的弹坑传来。王阳循声走去,看到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女孩,正跪在弹坑边,用小手刨着焦土,手中紧紧攥着一块刻着名字的狗牌 —— 那是士兵身份的象征。女孩的衣服上沾满了灰尘和血迹,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看到王阳和楚瑶走近,她没有躲闪,只是抬起满是污垢的脸,小声问道:“叔叔,你见过我妈妈吗?她叫林晓,是第一集团军的通讯兵。”
楚瑶的身体猛地一僵,她蹲下身,轻轻抚摸着女孩的头,声音哽咽:“林晓…… 是个好通讯兵,她在最后关头,用身体护住了通讯设备,让我们的命令能及时传达到前线…… 她是英雄。”
“英雄是什么?” 女孩眨着大眼睛,“英雄能回来陪我吃饭吗?我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妈妈说打完仗就会带糖给我。”
王阳的喉咙发紧,他从怀中掏出一块随身携带的麦饼 —— 这是凤婉亲手做的,原本是他的干粮 —— 递到女孩手中:“吃吧,你妈妈是英雄,她会在天上看着你,希望你好好活着。”
女孩接过麦饼,小口小口地啃着,眼泪却再次滚落,滴在焦土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楚瑶站起身,对王阳低声说:“这样的孩子还有很多,我们在战场附近已经发现了十七个孤儿,都是士兵的孩子,有些是跟着母亲来前线探亲,却遭遇了最后的抵抗;有些是家里没人照顾,只能来前线找母亲。”
王阳点点头,目光扫过这片死寂的战场,心中第一次对 “胜利” 产生了质疑 —— 这场打败生物文明的战争,确实让女儿国成为了全球霸主,确实开启了星际探索的可能,但代价,是上万条生命的逝去,是无数家庭的破碎,是这片土地永远无法愈合的创伤。
“楚瑶,传我的命令。” 王阳的声音坚定起来,“第一,立刻组织人手,清理战场遗骸,为阵亡士兵建立衣冠冢,每个墓碑上都要刻上他们的名字、籍贯和事迹;第二,将所有孤儿和阵亡士兵家属转移到王都的‘英烈园’附近安置,由国库拨款,保障他们的衣食住行,孩子的教育费用全免;第三,设立‘英烈抚恤金’,每月向家属发放,直到孩子成年,家属老去。”
“是!” 楚瑶用力点头,眼中重新燃起光芒,她知道,这些命令虽然无法挽回逝去的生命,却能给活着的人一丝慰藉。
两人继续向前走,战场的惨状愈发触目惊心。在一处被炸塌的掩体里,王阳看到了几具相拥而死的士兵尸体,她们的手中还紧紧握着武器,身体早已僵硬;在一条干涸的战壕里,堆积着数十具被生物酸溶解的骸骨,只能通过残留的军装碎片辨认出她们的身份;甚至在 “活体堡垒” 的残骸里,还嵌着半截士兵的手臂,手指上还戴着一枚简陋的铜戒指 —— 那是士兵与家人的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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