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锅里的汤咕嘟咕嘟地翻滚着,羊肉的香气混杂着麻酱和韭菜花的味道,在小小的包间里弥漫。三人吃得鼻尖冒汗,气氛热络。
钱鸿升抿了一口二锅头,脸上泛着红光,他看向刘峰,语气笃定:“小刘啊,维修师傅的事儿,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我明天一早就去找老周,他那个人我了解,手艺好,人也实在,就是缺个发挥余热的地儿。你们给的待遇厚道,他准乐意。”
刘峰赶忙举起酒杯:“钱工,真是太感谢您了!这事儿要是成了,可真是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我再敬您一杯!”
三人又碰了一杯。陈宝山放下酒杯,拿起桌上的烟,抽出一根递给钱鸿升,又给自己点上,深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雾。他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带着几分思量。
“钱工,小刘,”他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了些,“说起来·…等这边和周师傅接上头,事情都理顺了,我可能得回趟广州了。”
刘峰夹菜的手顿了顿,看向他:“宝山哥,家里有事?”
“唉,也没啥大事。”陈宝山笑了笑,笑容里有些无奈,“就是出来这么久了,老婆孩子都在那边,心里总惦记着。闺女写信来,说想我了。这边生意刚走上正轨,有你把着方向。有钱工和周师傅这样的老师傅帮着,我也能稍微放心点。”
刘峰放下筷子,神情认真:“宝山哥,你放心回去。家里要紧。这边的事儿有我,出不了大岔子。账目、货源、还有跟张立新那边的对接,我都盯着。你回去好好陪陪嫂子和孩子,什么时候休息好了再回来。”
钱鸿升也点点头,夹了一筷子涮好的百叶放到陈宝山碗里:“宝山啊,踏踏实实回去。小刘办事,靠谱,稳重,有章法。你看他这半年,从倒腾电子表到拿下立新电子的合同,一步一个脚印,没出过纰漏。有他在,你这合伙人放一百个心。”
陈宝山听着,脸上的那点愁绪散了不少,他端起酒杯:“有钱工您这句话,我就更踏实了。来,小刘,钱工,我敬你们!祝咱们的生意越来越红火!”
“红火!”三人笑着再次举杯。
饭桌上的话题又转向了广州和北京两地的风物差异,陈宝山说起广州街头新开的港式茶餐厅,刘峰和钱鸿升听得津津有味。窗外,夜色渐深,但包间里依旧暖意融融。
几天后,北京站站台上人头攒动,绿皮火车喷吐着白色的蒸汽,发出沉闷的汽笛声。陈宝山提着鼓鼓囊囊的行李包,站在车厢门口.转身用力拍了拍刘峰的肩膀。
“小刘,这边的事儿,就全交给你了!”他声音洪亮,眼里却带着不舍,“跟张立新那边的合同细节,我都记在本子里了,放在账桌右边抽屉。周师傅那边,钱工说已经谈妥了,下周一就来上工,你多照应着点。”
刘峰点点头,脸上是让人安心的沉稳:“放心吧,宝山哥。路上小心,到了广州给这边打个电话报平安。代我问嫂子和侄女好。”
“哎!放心吧!”陈宝山咧嘴笑了笑,最后看了一眼站台和这座他奋斗了小半年的城市,转身挤上了火车。
火车缓缓启动,哐当哐当地驶离站台,很快消失在视野尽头。刘峰独自站在站台上,望着远去的列车,深深吸了一口混合着煤烟和尘土的空气。热闹的送别场景散去,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清晰地落在他肩上。
他没有多停留,骑上那辆二八自行车,径直回到了西四的仓库。推开铁门,里面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他走到账桌前,打开右边抽屉,果然看到陈宝山那个熟悉的、封皮磨得发亮的笔记本。
他坐下来,一页页仔细翻看。里面密密麻麻记录着与张立新合作的细节、进货渠道的联系方式、库存清单,甚至还有一些潜在客户的信息。陈宝山虽然读书不多,但记性极好,做事也细,这些记录详实又清楚。
合上本子,刘峰拿起电话,拨通了立新电子的号码。
“喂,张经理吗?我刘峰。”他声音平稳,“宝山哥回广州探亲了,这边的业务暂时由我全面负责。对,没问题,下周的那批‘东方红’计算器准时送到……售后您放心,维修的师傅已经请好了,下周一就到位……好,再见。”
放下电话,他又开始清点库存,核对账目,将陈宝山临走前未来得及归整的货单——分类放好。偌大的仓库里,只有他一个人忙碌的身影和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忙到日头西斜,他才直起腰,揉了揉发酸的肩膀。看着井然有序的仓库和清晰的账本,他心里那份因为伙伴离开而产生的空落感,渐渐被一种清晰的掌控感所取代。
夜深了,胡同里静悄悄的,只有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犬吠。刘峰送走最后一位来对账的供货商,闩好院门,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屋里。
煤油灯的玻璃罩子被擦得透亮,昏黄的光晕在狭小的房间里摇曳。他脱下沾着灰尘的外套,坐在炕沿上,目光落在桌上那封淡黄色的信上—下午邮递员送来的,来自上海戏剧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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