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雪化了又冻,屋檐下挂着一排排冰棱,在午后的阳光下闪着清冷的光。年味儿渐渐淡了,胡同里恢复了平日的节奏,只是“山峰电子经营部”里,还萦绕着一丝难以消散的凝重。
晚饭后,炉火噼啪作响。何小萍收拾好碗筷,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拿起书本,而是坐在刘峰对面,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刘峰,”她抬起头,眼里盛满了担忧,“我过两天就得回学校报到了。”
刘峰正对着账本出神,闻声抬起头,对上她的目光,心里微微一沉。他放下笔,声音放得柔和:“嗯,时间过得真快。路上小心,到了上海给我写信。”
“我担心的不是路上,”何小萍声音轻轻的,却像羽毛一样搔刮着刘峰的心,“是担心你。这次的事太吓人了。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就过去了。”
刘峰沉默了一下,炉火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光影。他不想让她带着牵挂和不安离开,但也不想用空话敷衍她。
“小萍,”他向前倾了倾身体,目光坦诚而坚定,“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这次能出来,是运气,也是大家伙儿帮忙。但正因如此,我才更要小心。你放心,我会记住这次的教训.凡事多和志刚哥、宝山哥商量,不会再莽撞。你在上海,就安心念书,不用为我分心。”
他顿了顿,嘴角努力扯出一个安抚的笑:“等我这边生意再稳当些,说不定·还能去上海看看你。”
何小萍看着他故作轻松的样子,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心里酸酸涩涩的,却又涌起一股暖流。她点了点头,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那你一定一定要好好的。”
送走何小萍的那个早晨,北京站人潮涌动。火车汽笛长鸣,缓缓启动,何小萍从车窗探出头,用力挥着手,直到身影模糊在晨雾和蒸汽里,李晓梅哭着说吃不到何姐姐做的饭了。刘峰此时站在月台上,久久没有离去。心里空了一块,又被某种更沉重的东西填满。
回到店里,陈宝山正在等他,脸色严肃。
“小峰,小何走了?”陈宝山递过一支烟。
“嗯。”刘峰接过烟,点燃,深吸了一口。
“那…仓库里那位,怎么安排?”陈宝山压低声音,“王浩整天提心吊胆,老这么藏着不是办法,夜长梦多。”
刘峰吐出一口烟雾,眼神锐利起来:“宝山哥。你广州那边的路子,可靠吗?”
“绝对可靠!是我过命的兄弟,嘴严、人也稳妥。”陈宝山肯定地说。
“那就尽快安排,”刘峰掐灭烟头,“找可靠的人,把他们悄悄送到广州去。给孩子改个名,找个不起眼的学校先安顿下来。王浩……看他自己的造化,给他找条活路,远离这是非之地。所有费用,从我这里出。”
陈宝山点点头:“成!我这就去安排。这事儿早了结早安心。”
几天后,王浩和那个失去了母亲的孩子,像水滴融入大海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北京。刘峰没有去送,只是让陈宝山塞给了带孩子的那位老乡一笔钱,足够他们安稳生活一段时间。
就这样生活似乎回到了正轨。何小萍的信如期而至,字里行间是上海校园的新鲜事和绵绵的思念。刘峰的回信则更多是关于生意的琐碎和对未来的盘算,沉稳而踏实。通信成了连接南北的桥梁,温暖而绵长。
店里,刘峰不再急于扩张。他带着李晓梅仔细梳理账目,和周师傅一起优化维修流程,与张立新巩固着联营合作。他甚至还托人找来了几本经济管理和政策法规的书,在夜晚的灯下仔细翻阅。李晓梅发现,峰哥比以前更沉默,但也更沉稳了,眼神里多了种看不懂的东西,像是经历风雨后沉淀下来的力量。
然而,平静的水面下总有暗流。
一天下午,一个穿着普通、面容陌生的中年男人走进店里,不像来买东西,背着手在柜台前慢慢踱步,目光却似有似无地扫过刘峰,扫过店里的陈设,停留的时间比普通顾客长得多。最后,他什么也没买,转身走了。
刘峰当时正低头对账,但那种被审视的感觉,像一根细刺,扎进了他的皮肤里。
晚上,张志刚过来串门。
“小峰,”张志刚吐出一口烟,烟雾在月光下袅袅散开,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吴胖子那事儿,结了。”
刘峰夹着烟的手指顿了一下,没说话,等着下文。
“法院宣判完的当天下午.”张志刚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像是在说一件寻常公事,“就在看守所的牢房里,用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铁片,把自己手腕子划了。发现的时候,人已经硬了。”
刘峰心里咯噔一下,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他沉默地吸了口烟,火星在黑暗中明灭。
“同号的犯人说,没看见有谁跟他接触过,也没听见什么动静。”张志刚弹了弹烟灰,语气里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淡漠,“这事儿,报到上面,也就是个犯人畏罪自杀,结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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