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船在云层里飞了两天，最初的新鲜劲过去后，孩子们的兴奋劲儿也淡了些。
白天的时候，大家还会趴在船边看下面的风景，指着远处的山脉叽叽喳喳讨论；到了晚上，躺在船板铺的软草上，就开始想家。
阿花抱着膝盖偷偷抹眼泪，说想娘做的野菜饼；那两个男孩也不打闹了，缩在角落里小声说话，大概是在想家里的农活。
苏离却没什么想家的感觉。
她本来就不是这个世界的“苏离”，灵米村的记忆像隔着一层雾，远得很。
倒是船上的日子让她觉得自在——不用饿肚子，不用听姥姥念叨生姑姑的事，还能跟一群年纪差不多的孩子聊天。
吃得好，睡得好，苏离脸上长了些肉，颜色也好了些。个子似乎也有要拔高的趋势。
她本身脑子灵，没过多久就记住了所有人的名字和特点：阿花胆子小但手巧，会编草绳；村西头的阿翠力气大，能搬起船上的木箱子；那两个男孩，哥哥的叫李山，老实巴交，额间有痣的弟弟叫李河，鬼点子多。
苏云讲仙门规矩的时候，别人还在记“不能踩宗门里的青石砖”“见到师长要行礼”，她已经能把十条规矩倒背如流，还趁苏云有空的时候，追着问东问西。
“二姑姑，这船能飞多快啊？”
“仙门里有好吃的果子吗？”
“咱们到了仙门，是不是要先学写字啊？”
苏云被问得没辙，只好指着船上的隔间：“别总跟着我问，你要是没事，就去船上逛逛，别走远了就行。”
苏离得了许可，立刻在船上转开了。
木船分前后两部分，前面是孩子们休息的地方，后面有个小厨房，还有两个紧闭的房间。
她走到厨房门口，正好看见一个穿着灰布衣裳的人端着菜出来，动作虽然流畅但脸上的表情僵硬得像木偶。
“你好，请问饭什么时候好啊？”
苏离故意搭话。
那人转过头，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声音也平平的：“还有半个时辰，你先回去等着。”
说完，就端着菜往前走，连脚步都走得特别整齐，一步不差。
苏离心里犯嘀咕，悄悄跟在后面。
她发现船上负责做饭、打扫的一共有三个人，都穿着灰布衣裳，表情一模一样，连说话的语气都没区别。
更奇怪的是，他们身上没有活人的热气，反而带着股淡淡的木头味。
“是人偶？”
苏离突然想起以前好像见过这样的机关人偶，表情跟眼前这几个人一模一样。
可她没说出来，只是默默退了回去。
她不信任这里的任何人。苏云看她的眼神总是怪怪的，船上的人偶也透着诡异，她得留个心眼。
这天中午，木船正飞在一片黑森林上空，突然刮起了大风。云层变得黑压压的，像要压下来似的。
“怎么回事？好黑啊！”
阿花吓得躲到苏离身后。
苏离刚想说“别怕”，就听见“嗡”的一声响，无数黑影从森林里飞出来，朝着木船扑过来。近了才看清，那些黑影是蝙蝠，比普通的蝙蝠大好几倍，翅膀上带着尖刺，嘴巴里露着獠牙，眼睛猩红凌厉——是蝙蝠兽！
“啊！有怪物！”
从未出过远门的孩子们哪里见过这样的，纷纷吓得尖叫起来，有的往船尾躲，有的僵立在原地，更有的涕泗横流直接哭了出来。
苏云立刻站到船头，从怀里掏出一把长剑，大喝一声：“都别慌！躲到船中间去！”
她挥剑朝着蝙蝠兽砍过去，剑光一闪，就有几只蝙蝠兽掉了下去，黑色的血溅在船板上。 那些灰布衣裳的人偶也动了，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短刀，围在孩子们身边，挡住扑过来的蝙蝠兽。
木船的周围突然亮起一层透明的防护罩，蝙蝠兽撞在上面，发出“砰砰”的响声，黑色的血顺着防护罩往下流，像下起了密集的血雨。
苏离没躲。她站在人群后面，眼睛盯着苏云的动作，一下一下记下出招的角度、方式，并在心里同步演练起来。
有时候苏云用了一样的招式，她甚至有能力思考怎么改进不足。
苏云的被大部分蝙蝠兽围攻，却显得游刃有余。她的剑法很利落，每一剑都能精准地砍中蝙蝠兽的要害；可苏离发现，苏云的目光总往她这边瞟，好几次蝙蝠兽快扑到她身边时，苏云都会特意绕过来挡一下。
不仅是她，李山和李河身边，也总有个人偶守着。
有一次，一只蝙蝠兽突破了防护罩，朝着李河扑过去，那人偶直接用身体挡住，被蝙蝠兽的尖刺划了个大口子，露出里面的木头骨架——果然是人偶！
苏离心里更清楚了：苏云对她和那两个男孩格外关照，肯定不只是因为他们资质好。
蝙蝠兽越来越多，防护罩被撞得摇摇欲坠。
苏云额头上冒出了汗，手里的剑挥得越来越快。
李山和李河也不躲了，李山捡起地上的木棍，帮着人偶打蝙蝠兽；李河则拉着其他孩子，把船板上的木箱子堆起来，挡在前面。
苏离没动手，只是盯着那些蝙蝠兽。
她总觉得这些蝙蝠兽来得奇怪，像是有人故意放出来的。
她抬头看了看苏云，苏云正一边打蝙蝠兽，一边往远处的黑森林看，眼神里带着点警惕，还有点……不耐烦？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尖锐的哨声。
蝙蝠兽像是接了命令，突然调转方向，朝着黑森林飞回去，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防护罩慢慢消失，船板上到处都是黑色的血和蝙蝠兽的尸体。
孩子们还在发抖，阿花抱着苏离的胳膊，声音都在颤：“吓死我了……它们还会来吗？”
苏云收起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脸色有点沉：“没事了，它们不会来了。大家都去收拾一下，把船板擦干净，一会儿该吃饭了。”
孩子们赶紧散开干活，苏离却没动。
她看着苏云的背影，又看了看远处的黑森林，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 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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