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门坊市的晨雾还没散，叫卖声就从各个摊位里钻出来，混着符箓纸的焦香和灵草的清苦，飘在人来人往的石板路上。
苏离揣着攒了好久的月例银子，脚步轻快地往符箓区走。
雪球跟在她脚边，雪白的毛发沾了点晨露，在人群里像团滚动的棉絮。
她得赶紧买些防御符和驱虫符 。
青丘废墟秘境的消息传得越来越广，据说里面不仅有狐族遗宝，还有不少阴煞，没符箓护身可不行。
刚走到一个挂着 “张记符箓” 幌子的摊位前，穿灰袍的散修就凑了上来，手里举着叠黄符，符纸上的朱砂纹路上还凝着灵气：“姑娘眼光好！我这防御符能挡筑基初期修士一击，驱虫符连秘境里的噬心虫都能防，十块下品灵石一张，买五送一！”
苏离伸手去拿符，眉心突然一阵发烫，像被火燎了似的，连带着手腕上的狐形印记都隐隐发疼。
雪球也停下脚步，对着斜前方的窄巷龇起牙，尾巴绷得笔直，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耳朵尖的毛都竖了起来。
苏离顺着雪球的目光望去，巷子里堆着些废弃的木箱，阴影里透着股说不出的冷意，不像人间该有的气息。
没等她细想，一道半透明的影子突然从木箱后飘出来 ， 是个穿粗布裙的少女，头发乱得像枯草，脸色白得像纸，眼眶空洞洞的，直勾勾地盯着苏离，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苏离的呼吸猛地顿了 ：这少女的模样，和她第一次照铜镜时，看到的那具身体原主的样子，一模一样！
“你……” 苏离刚开口，少女的影子就飘了过来，停在离她最近的暗影里，透明的手抬了抬，像是想碰她，又怕烫伤似的缩了回去。
苏离的眉心烫得更厉害，少女的影子里突然渗出淡蓝色的雾气，雾气在空中聚成一幅幅模糊的画面。
灵米村的土坯房里，一个妇人抱着襁褓哭，旁边的老汉蹲在地上抽烟，嘴里骂骂咧咧：“又是个小子！家里七个小子了，就阿离一个女孩，日后她去修了仙，咱家不成绝户了吗？” 妇人抹着眼泪，把襁褓往炕角推：“要不…… 送走吧？村里老王家说，给点银子就愿意养……”
转眼原主长到五六岁，穿着打补丁的衣服，蹲在灶台边啃硬窝头。姥姥从外面回来，手里攥着个油纸包，打开是半块灵米糕，却没给她，转身塞给了邻居家的大闺女：“你要是能像小芳似的带来妹妹，姥姥也给你买这个。” 原主看着小芳吃糕的样子，手指抠着灶台的泥，没敢哭。
画面又是一转，是二姑姑接她的时候，姥姥把她领到村口，手里捏着个布包，里面是五百两银子和一瓶回春丹。姥姥用银子盖了房子纳了新人，吃了回春丹之后变得年轻了，一口气生了五个姑姑。村子里再也没有叫她家绝户头了。
雾气散的时候，苏离的眼眶有点发潮。她一直以为姥姥是嫌她累赘，才拿她换了银子和丹药，原来在灵米村，“没有女孩就是绝户” 的规矩，比亲情还重。姥姥或许不是狠心，只是被村里的闲话和规矩逼得没了办法。
“帮我…… 看看姥姥……” 少女的影子飘到她耳边，声音轻得像风。
苏离刚要点头，巷口突然传来脚步声，是巡逻的宗门弟子。
少女的影子像是被吓到了，猛地往后退，身体渐渐变得透明，最后化作一缕雾气，飘进了巷子深处，只留下一句断断续续的话：“祭坛…… 别去……”
“姑娘，你没事吧？” 灰袍散修的声音突然传来。
苏离回头，看见他正盯着自己的脸，眼神里带着点异样的光，“你刚刚怎么愣神了，是我的符纸有什么问题吗？”
苏离心里一紧：“没、没有，是我看错了。” 说着拿起五张防御符和三张驱虫符，付了灵石就往坊市外走，脚步比来时快了不少。
她没看见，身后的灰袍散修掏出个巴掌大的黑色玉牌，指尖在上面飞快地划着。
玉牌上闪过一行字：“宗门坊市遇一炼气期女修，身体易离魂，招阴体质，可做‘替身’备选，面容已记。有意者请付费查看！”
发完信息，散修收起玉牌，看苏离背影的眼神，像在看件待价而沽的货物。
苏离带着雪球往灵兽峰走，心里还想着刚才的画面。
原来原主不是被随便抛弃的，是因为 “绝户” 的名声；姥姥也不是完全狠心，或许只是在村里的压力下，选了她以为 “最好” 的出路。
这么一想，之前堵在心里的她自己都没发觉的那股气，突然就散了 。
她好像解开了一层心结，隐隐有要晋升的趋势。
走到灵兽峰山脚下时，雪球突然停下，用头蹭了蹭她的手，像是在安慰。
苏离蹲下来，摸了摸雪球的头，指尖碰到它柔软的毛发，心里踏实了不少。她抬头望向云渺峰的方向，竹屋的轮廓在云雾里若隐若现 。
管他前路如何呢，她总归是有了第一个一直能陪在身边的小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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