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鼓第三通敲完时,唐宁的指节正抵在御书房的紫檀木桌上,掌心按着重逾三斤的黄铜镇纸。陆峥昨晚送来的广济仓账册就压在镇纸下,最上面那页用朱砂画了道粗线,把“出库三千石”和“实际赈灾一千五百石”的数字圈得刺眼——这是今早要在朝堂上捅破的第一层窗户纸。
“圣上,该上殿了。”狗剩捧着龙袍进来,袖口还沾着点灶灰,是今早帮着热粥时蹭的。唐宁伸手去接衣袍,指尖触到十二章纹的金线,突然想起三天前在广济仓钻排水口的场景,粗布短打的磨痕还在肘弯留着印子,和龙袍的顺滑简直是两个世界。
太和殿的金砖被晨光晒得发烫,唐宁刚踏上殿门的白玉台阶,就听见殿内传来低低的骚动。魏忠贤站在丹陛左侧,绯色蟒袍的下摆垂在地上,看见他过来时,眼角的皱纹动了动,却没像往常那样抢先开口——想来是昨晚魏虎被抓的消息已经漏了风。
百官行礼的声音比往日沉了些,唐宁坐在龙椅上往下扫,一眼就看见户部尚书周显的空位。那位置空得扎眼,像块被挖走的补丁,提醒着殿里所有人:这场关于账本的仗,已经没法回头了。
“众卿平身。”唐宁的声音比第一次上朝时稳了不少,抬手时故意让龙袍的下摆扫过扶手上的龙纹,“今日议事,先从户部的赈灾账开始。”
他话音刚落,工部尚书王怀安就站了出来,手里捧着个青布账册:“圣上,河南赈灾粮已按数发放,这是各州府的回执,臣已核对无误。”
唐宁冷笑一声,从袖中摸出个油布包,扔在丹陛上。广济仓的账册散开,最上面那张被灶灰染了角的纸飘到王怀安脚边,上面“卖给粮商好粮一千五百石”的字迹墨迹未干。
“核对无误?”唐宁往前倾了倾身子,龙椅的扶手被攥得发响,“王尚书,你倒是说说,广济仓去年出库的三千石赈灾粮,为什么河南灾民只收到一千五百石?剩下的一千五百石,是被你吃了,还是被魏公公府里的狗吃了?”
殿内瞬间静得能听见呼吸声。王怀安的脸涨成猪肝色,手里的账册“啪嗒”掉在地上,跪下去时膝盖撞在金砖上,发出闷响:“圣上恕罪!臣……臣不知广济仓的事!那是魏公公管的!”
魏忠贤往前走了两步,袍角扫过地上的账册,却没去捡:“圣上,王尚书说得对,广济仓归内监司管,臣虽有监管之责,却不知具体账目——定是下面的人手脚不干净,臣这就去查!”
“查?”唐宁突然提高声音,从龙椅上站起来,“你要怎么查?像查周显那样,查完了让他在诏狱里‘病死’?还是像查李福全那样,查着查着就没人敢提了?”
他弯腰从龙椅下拖出个樟木箱,打开时里面的账本哗啦啦掉出来,全是这些天用行军灶“煮”过的错漏账:工部的修桥账、内务府的采买账、太医院的药材账……每一本都夹着张草纸,上面用炭笔写着比对后的差额。
“你们自己看!”唐宁抓起本工部的桥修账,往百官面前扔过去,“通州那座桥,预算五百两,实际花了八百两,多出来的三百两去哪了?是给你王尚书买了小妾,还是给魏公公修了后花园?”
账册落在几个官员脚边,有人偷偷翻开看,倒抽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魏忠贤的脸色终于变了,伸手想去扶腰间的玉带,却被唐宁的话钉在原地:“还有太医院的药材账,去年冬天发的人参,十根里有八根是泡过糖水的假货!你们这群人,拿着百姓的税银,住着朝廷的官宅,却连赈灾的粮、救命的药都敢贪,良心都被狗吃了!”
他越说越气,抓起案上的黄铜镇纸,狠狠砸在那堆假账上。镇纸撞在账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有几本被砸得散开,里面夹着的粮袋碎片、药材残渣掉了出来——那是狗剩特意从广济仓和太医院库房里翻出来的证据。
“圣上息怒!”魏忠贤突然跪下去,蟒袍的褶皱堆在地上,像团烂泥,“臣……臣有罪!是臣监管不力,才让下面的人钻了空子!但臣对圣上忠心耿耿,绝不敢贪墨赈灾粮啊!”
“忠心耿耿?”唐宁走到丹陛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把好粮运回家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忠心?你让魏虎带着禁军抢灾民粮食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忠心?昨天晚上,你派去诏狱想杀魏虎灭口的人,现在还在慎刑司里跪着,你要不要去问问?”
魏忠贤的身子晃了晃,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殿外突然传来马蹄声,陆峥带着几个禁军走进来,手里拖着个五花大绑的人——是广济仓的仓管刘三,脸上还带着被打的淤青。
“圣上,刘三已经招了。”陆峥把供词递上来,声音洪亮,“他说所有贪墨的粮食,都是按魏忠贤的吩咐处理的,一半卖了换钱给太后修佛堂,一半运进了魏公公的私宅。还有王怀安,他分了三百两修桥的赃银,在城外买了三亩地。”
王怀安瘫在地上,眼泪鼻涕一起流:“圣上饶命!臣再也不敢了!臣把银子都交出来,求圣上留臣一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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