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的日头把禁军大营的演武场晒得发烫,地面裂开的细缝里嵌着去年冬天冻硬的草屑,被马蹄踩过的地方结着层焦黄色的硬壳。唐宁踩着马靴往旗杆下走,玄色龙袍外罩了件墨绿短打,腰间别着柄没开刃的铁尺——那是昨天从御马监库房翻出来的,当年老将军教士兵练队列用的,尺身上还刻着“令行禁止”四个字。
两百名禁军士兵列着歪歪扭扭的队伍站在对面,玄色铠甲上沾着油光,有个小兵的头盔歪到了肩膀上,甲片摩擦着发出“哗啦”的轻响,手里的长枪斜斜地杵在地上,活像街头卖糖葫芦的草靶。陆峥跟在唐宁身后,脸色比演武场的地面还僵:“圣上,这些兵……大多是勋贵家的庶子,要么是托关系进来混俸禄的,要么是犯了错被家里塞进禁军避风头的,您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混俸禄?”唐宁停下脚步,目光扫过队伍末尾那个偷偷嚼瓜子的小兵,声音不大,却带着股在孤儿院抢窝头时的狠劲,“上个月西宫角门的守卫,执勤时溜去隔壁胡同赌钱,让小贼翻进后宫偷了贵妃的金钗——那也是混俸禄?前儿个宫门口的兵,收了小贩两串糖葫芦,就放他推着车从禁道过——这也是混俸禄?”
最后那句他特意拔高了声调,嚼瓜子的小兵吓得把瓜子壳咽进喉咙,猛地咳嗽起来。队伍里一阵骚动,有几个士兵偷偷交换眼神,嘴角还带着点不以为然——在他们眼里,禁军就是个摆设,宫里有侍卫,宫外有京营,轮不到他们真刀真枪地干活,换岗时走个过场,到点领银子,才是正经事。
唐宁从怀里掏出个牛皮本,手指在纸页上划过,指甲缝里还沾着昨天查账时蹭的墨汁:“左营副统领李三,上个月换岗迟到七次,每次都说是家里的狗病了;右营小兵王二,把盔甲当给了当铺,换了银子去秦楼楚馆,执勤时穿的是从成衣铺买的假甲;还有你们的统领张成,上个月借着查岗的名义,从每个小兵手里收了五两‘孝敬钱’——这些事,你们当朕不知道?”
队伍瞬间静了下来,连风吹过旗杆的“呜呜”声都听得清清楚楚。那个头盔歪了的小兵偷偷把头盔扶正,甲片碰撞的声音在寂静里格外刺耳。唐宁走到他面前,伸手捏住他的盔甲领口,指腹蹭过甲片上没擦干净的铜绿:“你叫什么名字?哪个营的?”
小兵吓得腿肚子发颤,声音跟蚊子似的:“回……回圣上,小的叫赵小五,左营的,俺爹是兵部的赵主事……”
“赵主事?”唐宁松开手,看着他脖子上没褪干净的胎毛——这小子顶多十五岁,脸上还带着稚气,“你爹托关系把你塞进禁军,是让你在这儿学怎么当纨绔,还是让你学怎么守护皇宫?”
赵小五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头垂得快碰到胸口。唐宁转过身,往演武场中间走了两步,捡起根被马蹄踩断的木棍,掂量了两下:“今天朕不跟你们讲祖制,也不跟你们讲律法,就跟你们讲个道理——你们穿的这身盔甲,吃的这碗饭,是百姓缴的税银换来的。要是哪天宫里出了乱子,你们守不住,第一个遭殃的就是百姓。”
他把木棍扔到赵小五面前:“你过来,跟朕过两招。要是你能打赢朕,以后禁军换岗怎么来,你说了算;要是你输了,就按朕的规矩来,敢不敢?”
赵小五愣了一下,看了看周围的士兵,又看了看地上的木棍,突然攥紧拳头,弯腰捡起木棍:“俺……俺敢!”他学着戏文里武将的样子,把木棍横在胸前,朝着唐宁冲过来,动作笨拙得像头刚学会走路的小牛。
唐宁侧身躲开,伸脚勾了下他的脚踝,赵小五“扑通”一声摔在地上,木棍飞出去老远。周围的士兵想笑又不敢笑,憋得肩膀直抖。唐宁蹲下来,看着趴在地上的赵小五:“你这不是打仗,是耍猴。要是遇到刺客,你这样的,三招都撑不住。”
赵小五趴在地上,眼泪差点掉下来——他从小在蜜罐里长大,别说打架,连骂街都没试过,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摔了跟头,觉得脸都丢尽了。唐宁伸手把他拉起来,拍了拍他身上的土:“别哭,朕当年在孤儿院抢窝头的时候,比你摔得还惨。但摔得多了,就知道怎么站稳了。”
他转过身,对着所有士兵说:“从今天起,禁军换岗,按军营哨位的规矩来。第一,换岗要提前一刻钟列队,检查盔甲、武器、执勤日志,少一样都不行;第二,换岗时要喊番号,左营换右营,要喊‘左营第几队交接完毕’,右营要喊‘右营第几队接岗就绪’,声音要让三丈外的人都听见;第三,交接完了要在哨位记录本上签字画押,谁的岗出了问题,谁负责——你们记住,这不是折腾你们,是为了让你们知道,你们穿的这身盔甲,不是摆设。”
队伍里还是没人说话,但刚才那些不以为然的眼神,少了些轻慢,多了些疑惑。唐宁知道,这些勋贵子弟从小听惯了“君君臣臣”的大道理,光靠说教没用,得让他们亲眼看看,这些规矩到底有用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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