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老瞎子冷笑一声,那笑声干涩而短促,充满了悲凉与嘲讽,“玄机,你看看天上!”
他枯瘦的手指猛地指向夜空。虽然九星连珠的异象已经消散,但星辰依旧璀璨,冰冷地俯瞰着大地。
“九星连珠,千年难遇,这是天地大变的征兆!天机罗盘因你而苏醒,这说明什么?说明你体内的血脉已经觉醒,说明那些觊觎天罡北斗阵图’的人,很快就会找上门来!”他身体前倾,虽然看不见,但那气势却像一头护崽的老狮,“你以为,你躲在这个小山村里,就能躲过这场劫难吗?”
老瞎子的话,如同一盆冰水,从周玄机的头顶浇下,让他从头凉到脚,连指尖都变得麻木。
“他们……他们会来?”周玄机的声音干涩无比。
“当然会。”老瞎子的语气斩钉截铁,“十八年前,他们能对你父母下手,十八年后,就绝不会放过你这个唯一的血脉。”他一步步走到周玄机面前,那双失明的眼睛,仿佛要将周玄机的灵魂看穿,“你以为我这些年为何深居简出,从不让你离开青山村方圆百里?就是为了避开他们的耳目,让你能多过几年太平日子。”
“玄机,这不是选择题。”老瞎子的声音低沉下来,却带着一种千钧的重量,“你的血,你的命,从你出生那天起,就已经和天罡北斗阵图’绑在了一起。你想逃避,可以。”他顿了顿,语气忽然变得无比严厉,“但你要想清楚,一旦你被他们找到,下场绝不会比你的父母好到哪里去。而且,一旦阵图落入奸人之手,天地气运失衡,到时候,可就不是你一个人的灾难了,整个青山村,乃至于更多无辜的人,都会被卷入其中!”
老瞎子的话语,字字诛心。周玄机的脸色变得煞白如纸,他终于意识到,这一切都不是玩笑,而是残酷的、无法逃避的现实。
他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手中那枚依旧残留着一丝温热的青铜罗盘。罗盘上斑驳的刻度,在月光下仿佛活了过来,化作一条条冰冷的锁链,将他牢牢捆住。
“我……我……”他喃喃自语,内心充满了挣扎与恐惧。
最终,他从牙缝里挤出了三个字,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师父……我怕。”
老瞎子搭在他肩上的手,力道微微一松,随即,那粗糙的指腹,带着一种笨拙的温柔,在他的肩头轻轻拍了两下。
“怕,是正常的。”老瞎子叹了口气,“但正因为怕,才要变得更强。玄机,你记住,周家的血脉里,流着的不是懦弱的血。你父母能为了守护阵图而不惜牺牲,你也一定可以。”
他收回手,转身重新走向石凳,背影在月光下显得有些佝偻,却又无比挺拔。
“好了,该说的我都说了。”老瞎子的声音恢复了平静,“接下来的路,怎么走,你自己选。”
夜风拂过,吹动着院中老槐树的枝叶,沙沙作响。周玄机站在原地,久久无言。他看着手中的罗盘,又看了看师父那略显佝偻却依旧如山岳般坚实的背影,内心翻江倒海。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终于再次开口,声音虽然依旧有些颤抖,却多了一份决绝:“师父……我该怎么做?”
老瞎子背对着周玄机,正用一根细竹签拨弄着油灯的灯芯。灯芯“噼啪”一声,溅起几点细小的火花,昏黄的光晕随之轻轻摇曳。
听到身后的问话,他拨弄灯芯的手指微微一顿,随即缓缓收回,没有立刻转身。片刻的死寂后,他才极其缓慢地转过身。他没有去看周玄机,那双失明的眼睛,只是“望”向石桌一角的阴影里。他伸出右手,五指微张,悬停在桌面上方,指尖在微凉的夜风中,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
周玄机屏住了呼吸。只见那枯瘦如老树根般的手,缓缓地、精准地探入阴影,指尖触碰到一个用黑布严密包裹的长条形物件。
老瞎子用布满老茧的拇指和食指,小心翼翼地捏住黑布的一角,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触碰一件稀世珍宝。他慢慢地将黑布包裹取出,放在石桌中央的光亮下。他的手指在黑布上轻轻摩挲着,脸上浮现出一种极为复杂的神情。
“终于……要交到你手上了。”他喃喃自语。
他不再犹豫,开始一层一层地解开黑布上的绳结。那绳结打得极其复杂。老瞎子的手指灵活而稳健,绳结在他手中逐一松开。
当最后一道绳结被解开,他并未立刻掀开黑布,而是将手掌平平地覆在上面,静静地停留了数息。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双手捏住黑布的两端,缓缓揭开。
一本页面泛黄、边缘破损的古籍,静静地躺在黑布中央。书皮是某种不知名的深褐色兽皮,上面用金粉书写着四个古朴苍劲的篆字——“阴阳手札”。金粉也已斑驳脱落,却依旧透着一股不容亵渎的威严。
老瞎子枯瘦的手指,带着无限的珍重,轻轻拂过那四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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