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周玄机继续赶路。越靠近江城,地势越发平坦,河流纵横,村落城镇也愈发密集。空气中水汽渐丰,预示着那座临江大城已不远。
这日晌午,烈日当空,毫不留情地炙烤着大地。官道上的黄土被晒得发白,踩上去有些发软,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干草被晒焦的气味。路旁那处简陋的茶棚,不过是几根歪歪斜斜的木柱撑起一个茅草顶,投下一片宝贵的阴凉,成了行人们趋之若鹜的绿洲。
周玄机也走了进去,汗水早已浸透了他的青布长衫,后背一片冰凉。他找了个靠近边缘的木凳坐下,要了一碗大碗茶。茶是粗茶,用劣质的茶叶梗子熬煮,盛在粗陶碗里,热气腾腾,散发着一股微涩却解渴的香气。他小口地啜饮着,任由那温热的液体滑过干渴的喉咙,旅途的疲乏似乎也随之消散了些许。
茶棚里坐了七八桌人,大多是行脚的商贩和苦力。空气里混杂着汗味、烟草味、骡马的臊味,以及茶水和干粮的味道,形成一种独特的、属于江湖路的味道。人们低声交谈着,声音在嗡嗡的蝉鸣和偶尔路过的车马声中起伏。
周玄机旁边一桌,坐着四个汉子,穿着洗得发白的靛蓝短褂,皮肤黝黑发亮,肌肉虬结,一看就是在码头上或城门口扛大包的脚夫。他们刚歇下脚,正一边用汗巾用力擦着脸上的油汗,一边大口灌着凉茶,发出“嘶哈嘶哈”的声响。其中一人,脸上有一道浅浅的刀疤,从眉骨斜划至脸颊,让他本就粗犷的面容更添几分悍气。他灌下大半碗茶,长长地舒了口气,然后警惕地左右看了看,压低嗓子,用一种带着砂砾摩擦般的声音开口了:
“喂,你们几个,今儿个城里有大新闻!我表弟在府衙当差,今儿早上亲口跟我说的,保准没错!”
他这一开口,声音虽低,却像块石头投入了平静的水面。邻桌两个看似走货的商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行情,闻言立刻停止了交谈,假装整理自己摊在地上的布包,耳朵却明显地竖了起来。
刀疤脸见吸引了注意力,脸上露出一丝得意,却又把声音压得更低:“张老爷家,又闹鬼了!这次,比前几次都凶!”
“张百万家?”瘦小精悍的汉子立刻接口,他叫阿六,是这群人里消息最灵通的。他闻言脸色一白,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又……又闹起来了?这次……这次是个啥?”
刀疤脸得意地瞥了他一眼,转向另一个敦实汉子:“老牛,你昨儿个不是还说想去张府应征个看门的差事吗?现在还敢去不?”
被称作老牛的汉子闷哼一声,脸上露出几分尴尬和后怕,端起茶碗掩饰性地喝了一口。
阿六急了,催促道:“疤哥,你快别卖关子了!到底咋回事?”
刀疤脸这才满意地继续说:“我表弟说,昨儿半夜,府里一个三等小厮起夜,路过西跨院的时候……”他故意顿了顿,环视一周,成功地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到一个穿红衣服的女人,背对着他,站在那口老井边!”
“红衣服?”阿六的声音都变了调,“大半夜的?”
“对!一动不动,长头发,披散着,就这么站在井边!”刀疤脸绘声绘色地描述着,自己也仿佛被那场景吓到,声音愈发低沉,“那小厮当时就吓得魂飞魄散,裤裆都湿了,连滚带爬地跑回了下人房!第二天一问,好家伙,守夜的几个都看到了!有的说看到的是个吊死鬼,舌头拖得老长,都快垂到地上了;有的说看到的是个淹死鬼,浑身滴着水,脸色发青,指甲都是黑的!”
他描述得太过逼真,茶棚里一时安静下来,只剩下嗡嗡的蝉鸣。几个汉子不自觉地靠近了些,仿佛这样能增加安全感。
“红衣女鬼?”老牛瓮声瓮气地问,眉头紧锁,“张府那宅子,祖上传下来的,几代单传,规矩又大,什么时候死过这么个主儿?”
“谁知道呢!”刀疤脸一摊手,“那宅子几百年的老地了,死过的人还少?说不定是哪个被老爷玩腻了、又不敢声张的姨太太,偷偷吊死在那里的;或是哪个不听话、被卖到窑子里的丫鬟,不甘心,投了井的……怨气积了几十年,现在可不就找上门来了?”
“可以前怎么没听说?”另一个一直没说话的汉子疑惑地问。
阿六一拍桌子,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引得棚里其他人纷纷侧目。他赶紧缩了缩脖子,压低声音:“你们忘了?以前张老爷的太爷爷在世的时候,请了城外白云观的老天师,在宅子里布了个‘八卦镇煞阵’,还在正堂供了一面据说能照妖的‘轩辕古镜’!从那以后,宅子里就一直太平。可老天师早就仙逝了,那面古镜……”他故意拖长了音调,吊足了众人的胃口。
“古镜怎么了?”老牛急切地追问,身体前倾,几乎要凑到桌子上了。
阿六环视一周,神秘兮兮地说:“听说前些年,张老爷为了给老太太办八十大寿,想办得风光些,手头紧,就把那面古镜当给了城西的‘聚宝斋’!从那以后,宅子里就时不时地有点小动静,不是这个说看到黑影,就是那个说听到哭声,不过都是些杯盘自己摔了的小事,张老爷也就没当回事。可这次……”他摇摇头,脸上满是恐惧,“这次是真镇不住了!我表弟说,府里现在人心惶惶,好多下人都想辞工不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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