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心蛊”三字如同淬了剧毒的冰锥,狠狠刺入周玄机的耳膜,让他心头一寒。他虽对苗疆蛊术了解不深,但这名字本身便透着一股阴邪狠戾之气!床榻上,黑三额上青筋虬结,冷汗已浸透粗布衣衫,古铜色的皮肤下,那几条细长的凸起蠕动得愈发猖獗,仿佛有生命般疯狂钻探,带来难以想象的痛楚。黑三牙关紧咬,压抑的低吼声从喉咙深处挤出,如同濒死野兽的哀鸣,庞大的身躯因剧痛而不受控制地痉挛。
白素卿面覆寒霜,清澈的眸子里却不见丝毫慌乱,只有一种见惯风雨的冷静与专注。她迅速从腰间一个雕刻着繁复虫鸟花纹的银质小囊中取出几样物事:一截干枯扭曲、隐隐泛着紫光的“镇魂草”茎,一小撮细如尘埃、在昏暗光线下闪烁着诡异金属光泽的“引蛊粉”,还有一枚通体莹白、温润如玉的“净蛊茧”。
“按住他,肩井、膻中两穴灌注内息,锁住他心脉气血,莫让蛊毒随血逆流攻心!”白素卿语速极快,声音清冷如玉磬,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周玄机不敢怠慢,立刻催动体内那丝已壮大不少、源自母亲血脉的独特“炁”息,力贯双臂,五指如钩,死死按住黑三挣扎的肩膀,同时分出一缕柔和的气息,精准地渡入其肩井、膻中要穴。他心中急转,想起师父信中提及祝由术蕴含天地生机,或可安抚、克制阴邪蛊毒,当下也顾不得藏私,凝神静气,口中低声诵念起“安魂定神咒”。这咒文并非杀伐之术,而是蕴含着一股平和、宁静、滋养万物的意念波动,如同潺潺溪流,缓缓笼罩住黑三狂躁的身心。
咒文声起,那原本在黑三皮下疯狂窜动的蛊虫,动作竟真的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仿佛被某种温和的力量抚慰,狂暴之意稍减。黑三剧烈挣扎的身体也随之缓和了少许,痛苦的嘶吼变成了沉重的喘息。
白素卿手上动作行云流水,指尖捻动那紫色草茎,使其化作均匀细粉,与那金属粉末混合,随即以指代笔,蘸取混合粉末,迅速在黑三心口皮肤上画下一个繁复而古老、充满神秘线条的“锁蛊纹”。那图案完成的瞬间,线条竟微微亮起一层淡紫色的光晕,仿佛活了过来,形成一股无形的束缚力,将躁动的蛊虫限制在一定范围内。
随即,她将那只白色虫茧轻轻置于图案中央,毫不犹豫地咬破自己右手食指指尖,挤出一滴殷红中带着一丝奇异淡金色的血液,精准地滴落在莹白的虫茧之上。
鲜血触及虫茧,那看似死物的茧子竟如同心脏般微微搏动起来,随即,一股极淡却异常清冽、仿佛雪山莲蕊混合晨露的异香散发出来,迅速弥漫在狭小的房间内。说也奇怪,这香气对于黑三皮下的噬心蛊而言,仿佛有着无法抗拒的吸引力,只见那几条蠕动的青黑色凸起,瞬间变得更加疯狂,不顾一切地朝着心口图案处汇集、冲撞,似乎想要撕裂皮肤,扑向那散发着诱人气息的白色虫茧!
白素卿眸光一凝,看准所有蛊虫都被吸引至一处的刹那,并指如刀,指尖萦绕着微不可察、却锋锐无匹的乳白色光华,如同新月划破黑暗,闪电般在那汇集之处轻轻一划!
嗤!
一声细微的、如同帛锦破裂的轻响,黑三心口皮肤被划开一道寸许长的细口,却诡异地并无多少鲜血流出,反而有几条细如发丝、通体漆黑如墨、长着无数令人头皮发麻的细小触足的怪虫,争先恐后地钻了出来,扭曲着扑向那滴了圣女血的白色虫茧!
就在它们即将触及虫茧的刹那,白素卿屈指一弹,一点细微如豆、却炽热无比的纯阳真火落在虫茧之上。“蓬”的一声轻响,幽蓝色的火焰骤然腾起,将那几条黑色怪虫与白色虫茧一同包裹。火焰无声燃烧,瞬间便将这至阴至邪之物化为一小撮灰白色的灰烬,连一丝腥臭气味都未曾留下,仿佛从未存在过。
黑三猛地长舒一口浊气,如同卸下了千斤重担,整个人彻底虚脱般瘫软在床榻上,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呼吸着。胸口那骇人的青黑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褪去,虽然脸色依旧苍白如纸,气息微弱,但那股钻心蚀骨、令人发狂的剧痛已然消失。
周玄机也缓缓松了口气,收回按着黑三的手,自己额角亦渗出细密汗珠。方才虽只是从旁辅助,但精神高度集中,对内息和咒术的精准控制要求极高,对他亦是极大的消耗。
白素卿取出一块素白如雪的手帕,仔细擦去指尖那一点嫣红,又取出一个精巧的银瓶,拔开塞子,倒出些碧绿通透、散发着清凉草木气息的药膏,用指腹轻柔地涂抹在黑三心口那细小的伤痕上。药膏触及皮肤,那伤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收缩、愈合,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红痕。
做完这一切,她才直起身,清冷的目光再次落在周玄机身上。只是这一次,那目光少了几分最初的纯粹审视与疏离,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探究,仿佛要通过他的皮囊,看清他灵魂深处隐藏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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