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素卿默默跟随在他身侧,看着他专注而沉稳的侧脸,感受着他身上那股与苗疆巫师截然不同,却同样能与天地自然沟通的独特气息,清冷的眸中偶尔会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神色。她不时会出言提醒某些区域的禁忌或危险,两人之间的配合,在无声中渐渐多了一丝默契。
最终,在距离云雾寨数里外的一处人迹罕至、被浓密藤蔓遮掩的隐蔽瀑布之下,周玄机停下了脚步。瀑布不算宏大,但水流湍急,冲击在下方的水潭中,溅起漫天水雾。他蹲在水潭边缘,伸手探入冰冷刺骨的潭水,仔细感受着水流的方向与温度的变化。很快,他发现在几块巨大、长满滑腻青苔的岩石缝隙间,隐隐有不同于表面水温的、更加冰冷的寒气持续不断地渗出。而且,此地的地气流动也异常活跃,带着一丝微弱的、被某种力量强行引导过的、独特的金属锐气,这与金脉的气息同源,却又更加纯粹、原始,仿佛来自更深的地底。
“就是这里了。”周玄机直起身,抹去手上的水珠,语气笃定,“暗河与外部水系的交汇处,或者说,一个隐蔽的入口,应该就在这水潭之下。地气在此处有明显的汇聚与下沉之象。”
是夜,月黑风高,浓云彻底遮蔽了星月之光,山林间伸手不见五指,唯有远处瀑布永恒的轰鸣声和不知名虫豸的鸣叫交织在一起。正是行动的最佳时机。三人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无声息地再次来到那处隐蔽的瀑布水潭边。
黑三自告奋勇,他深吸一口气,如同一条灵活的鲶鱼,悄无声息地滑入冰冷刺骨的潭水中,向着深处潜去。潭水幽暗,水草缠绕,他在水下摸索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终于在潭底靠近岩壁的角落,发现了一个被浓密水草和淤泥半遮掩着的、黑黢黢的洞口,洞口不大,仅容一人勉强蜷缩身体通过,里面隐隐有水流涌出的感觉。
得到黑三的信号,周玄机和白素卿也不再犹豫。周玄机运转体内那丝独特的“炁”,调动气血抵御寒意;白素卿则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周身似乎萦绕着一层极淡的光晕,将潭水隔绝在外。三人依次潜入冰冷黑暗的潭底,钻入了那个狭窄的洞口。
初入暗河,河道狭窄逼仄,仅能容身,冰冷湍急的水流冲击着身体,四周是一片彻底的、令人窒息的漆黑与死寂,唯有彼此沉重的呼吸声和水流哗哗的声响在狭窄的空间内回荡。白素卿从怀中取出一颗龙眼大小、散发着柔和莹白光晕的夜明珠,勉强照亮了前方数尺的范围。前行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河道逐渐变得开阔,水流也稍显平缓,但周玄机却猛地抬手,示意身后两人停下。
“小心,前面不对劲。”他压低声音,语气凝重。在阴阳眼独特的视野中,前方看似正常的河道和水流,出现了细微而不正常的扭曲,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形无质、却足以令人心烦意乱、气血翻涌、容易产生各种幻觉与妄念的能量波动,如同无数只细小的虫子在脑海中爬行、低语。
“是迷心幻阵,”白素卿凝神感应了片刻,脸色微凝,低声道,“一种颇为阴损的阵法,能放大并扭曲闯入者内心深处的恐惧、贪婪、执念等负面情绪,令人产生逼真的幻觉,迷失方向,甚至在心魔驱使下自相残杀。布阵之人,心思歹毒。”
周玄机取出罗盘,只见此刻罗盘上的指针如同发了疯一般疯狂旋转,完全失去了稳定的指向,显然此地的磁场和气场已被阵法彻底扰乱。他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霉味的空气,对身后的黑三和白素卿沉声道:“紧守心神,意守丹田,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感受到什么,皆是虚妄,勿受外魔干扰!跟着我的脚步和咒声,一步都不能错!”
他手掐玄奥的“清心印”,口中低声诵念起传承自师父的“静心涤魂咒”,平和、宁静、蕴含着勃勃生机的意念力量,如同涟漪般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勉强在那狂暴混乱的迷乱能量场中,撑开了一小片相对稳定的“清明”之地。同时,他脚踏七星罡步,每一步都精准地踩在地气流转的细微节点之上,巧妙地避开阵法能量最集中、最容易诱发幻觉的陷阱区域。
黑三紧咬着牙关,额头上青筋暴露,努力排除脑海中因阵法影响而不断闪过的、关于金银财宝、江湖恩怨等各种贪婪、暴戾的念头幻象。白素卿则闭目凝神,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周身散发出一层淡淡的、如同月华般的白色光晕,带着一股清冷圣洁的气息,与周玄机那温和的静心咒力量相互呼应、交融,共同构筑起一道更坚固的心灵防线,抵御着无孔不入的阵法侵蚀。
三人如同在惊涛骇浪和重重迷雾中艰难行驶的一叶扁舟,精神高度集中,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汗水浸湿了他们的衣衫,不知是因为冰冷的河水还是精神的巨大消耗。时间在此地仿佛失去了意义,也不知在黑暗中前行了多久,当周玄机踏出最后一步罡步,口中咒文戛然而止时,前方仿佛有一层无形的薄膜被骤然冲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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