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玄机目光逡巡,看到了几张“熟面孔”——那日在城门外主张用伤天害理的“五鬼运财”催逼胡家老太太的尖嘴猴腮风水师,此刻正一脸谄媚地跟在一个满面油光、大腹便便、拇指戴着硕大翠玉扳指的中年富商身后,时不时指点着什么。此人周玄机曾听林福提起过,是“聚宝轩”陈家的家主陈百岳,京城有名的豪奢巨贾,亦供奉着豢养邪术的风水师。另一边,那位在胡家门前主张驱邪镇煞、走正道路子的李老,则与几位精神矍铄、气息中正浑厚的老者同在一处,言谈间颇有风骨。他们所站的位置,隐隐靠近主家席位,应是“天机阁”林家或其关系紧密的正统流派同僚。角落暗影处,几个身着深色暗纹立领长衫、气息阴寒沉郁、眼神如深潭不起波澜的人,沉默地自成一体,周遭温度似乎都低了几分。结合白素卿之前提供的信息和他们身上那股不易察觉的死寂阴冷味道,多半便是与“幽冥道”司徒家有牵扯的人物阵营。
林九爷的到来,如同平静湖面投下巨石。场中短暂一静之后,几位或年高德劭、或执掌一方的家主流派领袖,便笑容满面地主动迎了上来。
“九爷安好,数年未见,风采更胜往昔!”
“九爷亲临,实乃我辈之福,此次鉴宝会也增辉不少哇!”
寒暄客套,滴水不漏。林九爷含笑应酬,语气平和却自有千钧之力,既保持了超然物外的超脱地位,言谈间又自然而然地将周玄机引入话题中心。
“诸位抬爱。老夫今日带了一位小友前来开开眼界。这位是周玄机,于风水一道上灵性独具,行事不拘常理却常有破局之能。近日京城几件疑难杂案,便是他独力解决的。玄机,来见过这几位前辈。”林九爷的声音不高,却清晰传遍半个厅堂。
众人目光瞬间聚焦在周玄机身上。有的审视,有的好奇,有的则依旧带着居高临下的疏离。周玄机深吸一口气,拱手抱拳,一丝不苟地向眼前几位林九爷特意点名的风水界大佬行晚辈礼:“晚辈周玄机,见过诸位前辈。初入京城,阅历浅薄,能蒙九爷垂青得见如此盛会,聆听教诲,晚辈深感惶恐。”他态度不卑不亢,言语谦逊有度,眼神清澈坦荡,无丝毫谄媚或畏缩。这份沉稳,让那些本因他年轻而心存轻视的老家伙们,眼神微凝,心中不得不重新掂量。即便不认可其实力,至少这气度,非池中之物。
一番应酬,各自归位。鉴宝环节正式开启。登上主持位置的,正是林家一位极富声望的族老林伯岩。他须发皆白,面色红润,声若洪钟,简单的开场白便将全场气氛调动起来。
“诸位同道,‘玄穹鉴宝’,三年一度,以宝会友,以术证道!按老规矩,还请有宝在身、愿与众同道共鉴之贤达,依次上台,阐述宝物来历玄妙,也好让我等一饱眼福,共参玄机!”
话音落下,大厅内灯光稍稍聚焦于中央铺着金丝绒的展示台。一时间,大厅内流光溢彩,奇珍异宝轮番登场,令人目不暇接。
有来自南海深处珊瑚礁脉中天然形成的“定海罗盘”,罗盘指针竟隐隐与周遭地气水脉产生微弱的共振,展示者声称能借此寻龙定穴,稳定河海风浪,探测深海凶穴;有来自茅山传承有序、由历代天师加持过雷法的“五雷号令令牌”,甫一展示,空气中便隐有细微电弧跳跃,散发出至阳至刚、破邪镇煞的雷霆威压;一串得自西域古佛国高僧坐化之地的“舍利佛珠”,十八颗珠体呈玉化骨色,散发着平和庄重、抚慰神魂的佛门大愿力,令人心神俱宁;更有一位身形精瘦的老者,展示了一方毫不起眼的灰色“幻形石”,稍加催动气机,石头周围光线瞬间扭曲氤氲,竟凭空在丈许方圆内演化出一片朦胧的竹林幻境,栩栩如生,维持数息才散去,引得满堂惊叹。此物用于布阵迷踪,匿形幻化,堪称绝佳的辅助奇物。
黑三瞪大了眼睛,像极了初入大观园的刘姥姥,看得口水都快流出来,压着嗓子对周玄机和白素卿低叫:“俺滴亲娘姥姥!这些可都是神物啊!要是能顺…咳…俺是说,要是能见识见识学个一招半式,或者咱啥时候也能弄到一件,嘿嘿,回去够俺吹到下辈子了!”他搓着手,满脸的羡慕与藏不住的渴望。
白素卿的目光则更为沉静,她清冷的视线在这些宝物上流转,更多是在感知其上流转不息的细微能量波段、古老的符箓刻痕以及器物本身的炼制工艺痕迹。看到精妙处,她会微不可察地颔首;遇到晦涩处,则蛾眉轻蹙,显出思索之色。偶尔,她会靠近周玄机身边,以极低的声音点出一两句:“此镜灵气虽盛,然背后‘坎’位符纹略有瑕疵,激发时恐对使用者心脉隐有反噬之忧……”或“此链环环相扣气机牵引的手法,源自古巫祝‘锁魂术’的简化变种,可做定魂固魄之用。”她的见解总是切中要害,直指核心,往往让周玄机豁然开朗,获益匪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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