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阴冷的密道仿佛没有尽头,唯有萧阿吉手中那盏摇曳的油灯,是这片吞噬一切的黑暗中唯一脆弱的光源。四人屏息凝神,弯腰前行,脚步声在狭窄的通道内被放大,又迅速被厚重的黑暗和石壁吸收。空气中弥漫着陈腐的土腥味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淡淡的腥气,令人作呕。
周玄机走在萧阿吉身后,心神却高度集中,不仅警惕着前方未知的危险,更以自身灵觉细细感应着周围的气场变化。这密道并非死寂,石壁深处隐约传来极其微弱的地脉流动之感,但更让他在意的是,那股在枯井处被白素卿暂时压制的怨毒气息,似乎并未完全消散,而是如同跗骨之蛆,丝丝缕缕地缠绕在密道的空气中,越往深处,越是明显。
“小心些,”周玄机低声提醒,“那井中的怨灵,其怨念之源恐怕并非仅限于井底,而是与这条密道,甚至其终点有所关联。”
萧阿吉闻言,身形微微一顿,低声道:“先生所言极是。我曾查阅零散秘档,前朝那位冤死的妃嫔,据说并非自尽,而是被巫蛊之术诅咒,封于井中,其怨气经年不散,甚至影响了地脉。这密道……或许也曾被用于某些不为人知的邪异仪式。”
白素卿脸色更加苍白,她对于这类阴秽之气最为敏感,此刻只觉得周身冰凉,仿佛有无数双充满恶意的眼睛在黑暗中窥视。她下意识地捏紧了袖中一张温阳辟邪的符箓,丝丝暖意流入经脉,才勉强驱散了些许寒意。
黑三则闷头赶路,手中短刃随时准备挥出,对他而言,有形之敌远比这些无形鬼物来得痛快。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带路的萧阿吉终于停下脚步。油灯光晕照亮前方,通道在此到了尽头,取而代之的是一面布满湿滑苔藓、看似坚实的石壁。
“到了?”黑三压低声音问道。
萧阿吉摇了摇头,将油灯凑近石壁,仔细摸索着。他的手指在一处不起眼的、略高于周围的石砖边缘停留,用力一按。
“咔哒”一声轻响,机械转动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紧接着,一阵低沉的摩擦声响起,那面石壁竟缓缓向内旋转,露出一个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一股带着檀香和陈旧书卷气息的、略显干燥的空气从中涌出。
“这里就是司天监藏书阁的地下夹层。”萧阿吉的声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我当年发现此处,也是机缘巧合。出去后是一条废弃的廊道,直通藏书阁后殿的杂役通道,平日极少有人行走。”
四人依次从缝隙中钻出,身后石壁无声地合拢,严丝合缝,看不出任何痕迹。他们此刻身处一条狭窄、昏暗的廊道中,两侧是斑驳的砖墙,头顶有微弱的天光从高处的气窗透下,隐约可见漂浮的尘埃。与密道的阴湿完全不同,此处的空气虽然陈旧,却带着一种属于知识和历史的沉静气息。
周玄机迅速打量四周,确认安全后,低声道:“阿吉,秘档暗阁在何处?”
萧阿吉指向廊道尽头一扇不起眼的木门:“穿过那道门,便是藏书阁的后殿。秘档暗阁位于后殿东侧,需绕过‘星陨盘’和‘河洛图’两座观测仪。那里有阵法守护,我无法靠近,只能靠先生了。”
计划早已商定。周玄机点了点头,对白素卿和黑三道:“你们在此接应,隐匿气息,若有变故,以三声鼠鸣为号。”
白素卿担忧地看了周玄机一眼,轻声道:“万事小心。”
黑三则重重一点头,持刃隐入廊道阴影之中,如同沉默的磐石。
周玄机与萧阿吉对视一眼,迅速整理了一下身上略显别扭的太监服饰。萧阿吉在前引路,轻轻推开那扇木门。
门后是一座宏大得超乎想象的大殿。无数顶天立地的巨大书架如同沉默的巨人,排列得密密麻麻,上面堆满了竹简、帛书、线装古籍,空气中弥漫着纸张、墨汁和淡淡防虫药草混合的独特气味。穹顶高远,绘有日月星辰的图案,虽因年代久远而色彩暗淡,却依旧能感受到其曾经的辉煌与神秘。这里,便是大衍王朝观测天象、推演历法、记录王朝气运兴衰的核心机构——司天监的藏书重地。
此刻已是深夜,大殿内空无一人,唯有几盏长明灯在远处散发着幽冷的光芒,将书架投下巨大而扭曲的阴影,使得这知识的海洋更添几分深邃与诡异。
萧阿吉对这里极为熟悉,如同游鱼般在书架的迷宫中穿梭,避开几处设有简单警戒禁制的区域。周玄机紧随其后,目光锐利地扫过四周,他能感觉到,这浩瀚书海之中,隐藏着无数或明或暗的能量波动,有些是古籍自身蕴含的灵性,有些则是后人设下的保护或禁锢手段。
很快,两人来到后殿东侧。此处书架相对稀疏,中央摆放着两件巨大的青铜仪器。一件呈圆盘状,上刻周天星斗,复杂精密,是为“星陨盘”;另一件则是一幅铺展于地板的巨大石刻地图,河流山脉与星宿对应,乃是“河洛图”。两件仪器皆散发着古朴苍凉的气息,隐隐与穹顶星图呼应,自行吸纳着微弱的星辰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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