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 9月 18日星期一
老谭把浅蓝色工牌往桌面一扣,塑料卡套撞在“网益 2000年度优秀员工”的铜质徽章上,发出轻响。
他把“优秀员工”徽章摘下来,轻轻放在戴尔显示器旁,动作慢得像在拆解精密代码。
“刘军,帮我搬下纸箱。”
他声音压得很低,手指在戴尔键盘边缘摩挲。
我注意到他袖口沾着咖啡渍。
这个总把衬衫熨得笔挺的人,今天连领口都歪着。
市场部的小张刚敲完一封客户邮件,突然停了手。
老谭正把那套用了三年的微软人体工学键盘往纸箱里塞,键帽上“Ctrl”键的漆早就磨没了。
“谭哥这是……”
实习生小林的话卡在喉咙里。
运维组的老王把刚泡的菊花茶往桌上一顿,搪瓷杯底的茶垢晃出涟漪:“上周还说要给邮件系统加双机集群,怎么说走就走?”
老周站在机房门口,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诺基亚3310,背面的贴纸上“网益运维”四个字格外显眼。
“刘军,”
老谭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八度,“POP3服务器的超时参数,记得改成 30秒。”
他边说边往外走。
服务器机房的空调风从走廊灌进来,老谭突然拽住我胳膊往消防通道退了两步。
“上周三凌晨三点,你是不是在服务器上抓了个异常 IP?”
楼梯间声控灯忽明忽暗,照见他眼里的红血丝。
他喉结滚动着,从西裤口袋摸出张皱巴巴的便签,“/var/log/secure,用你答辩时那个带根号的密码。”
电梯门合上的瞬间,我看见他对着反光的金属壁理了理歪掉的领口,袖口的咖啡渍显得格外刺眼。
我攥着便签回到工位,屏幕右下角的 OICQ还挂着“网益技术部”的群聊窗口。
老谭的灰色头像突然闪烁:“别用办公机查,晚上带软盘来。”
消息弹出又秒删,像从未存在过。
深夜的机房泛着冷蓝,IBM服务器阵列的指示灯规律地眨着。
我把 3.5英寸软盘插进驱动器,金属读盘声在空荡房间里格外清晰。
敲下 openssl解密命令时,指尖的汗滴在机械键盘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当文件列表刷新出来,我的呼吸猛地卡在喉咙里。
鼠标箭头停在“data_migration_plan.doc”上,右键属性栏的修改日期居然是2000年8月15日,那是Frank(李清华)入职前一周。
双击打开的瞬间,宋体四号字刺得眼睛发疼。
接收服务器 IP指向深圳南山区,一家叫“科兴数据”的公司。
我上周在招聘会上见过这家公司,展台就挨着网益。
“原来那些 root登录尝试……”
我猛地撞在机柜上,HP服务器发出一阵刺耳的警报。
七月到九月的 secure日志在屏幕上滚动,那些被我当成境外攻击的 IP,全来自科兴数据的网段。
Frank签名下方的备注更让后背发凉:“利用 SMTP协议漏洞,同步频率设为每 15分钟一次。”
并购协议签署前一天,Frank的鳄鱼皮鞋踏过机房防静电地板,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身后两人穿着不合身的西装,腋下夹着印着“美国在线”的文件夹。
“这是迁移工具。”
他把软盘往驱动器里一按,塑料外壳在灯光下泛着廉价光泽。
我盯着他手腕上的雷达表,突然想起老雷退休前说的话。
左手悄悄摸向服务器背面的备用网线,右手在键盘敲下 perl脚本命令。
那是老雷三年前写的邮件重试程序,本是为解决拨号上网时代的发送失败问题。
“test001至 test999”账号突然集体活跃,几千封邮件像雪片般涌进用户收件箱。
ASCII码画的流程图里,箭头从“异常同步”指向内部论坛的临时版块,我甚至用星号拼了个简易锁的图案。
“你他妈在干什么!”
Frank的怒吼引来了机房所有人的目光。
他扑过来时,鳄鱼皮带扣撞在服务器机柜上,发出哐当巨响。
我死死按住回车键,余光瞥见他抓起网线要拔,却被突然闯进的人影撞开。
六个穿藏青色警服的人堵住机房门,为首的亮出手铐时,李清华的领带歪成了麻花。
“不可能!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他挣扎着往机柜后缩,西裤膝盖处蹭出明显的白痕。
老谭突然从警察身后走出,手里举着盘磁带,索尼随身听的线还缠在上面。
“李清华,你以为把备份藏在磁带库第 17槽就能瞒天过海?”
老谭的声音里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冷硬。
磁带标签上,“2000.08.23”的字迹被胶带封着,正是李清华声称“设备故障”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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