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朝特使的“诚意”与敲打,如同阴云笼罩在沈檀心头,却也激发了她骨子里的韧性与智慧。
坐以待毙,绝非她的风格。
她并未立刻动用那些烫手的资源,也未再与特使方面有任何接触,而是做了一件让许多关注此事的人略感意外的事情——
她向宗门庶务堂递交了一份申请,请求暂停一切宗门任务和外部交流,闭关潜修,理由是“金丹初固,境界未稳,需长时间闭关以夯实道基”。
此举看似是对特使敲打的回应——你们嫌我修为低微,那我便专心修炼。实则是以退为进,暂时避开皇朝直接的锋芒,为自己争取思考和布局的时间。
消息传出,那位李特使听闻后,只是冷哼一声,未再多言。在他看来,这不过是年轻修士的一种怯懦与退缩,或是宗门对其的一种保护性雪藏。他并不急,皇朝的耐心有很多,而时间,往往站在势大的一方。
然而,沈檀的“闭关”却并非完全与世隔绝。
闭关第三日,夜深人静时,一道传讯符悄然飞出她的洞府,并非传向宗门外,而是飞向了青云宗深处,一座常年弥漫药香、地位超然的山峰——丹鼎峰。
收信人,是丹鼎峰一位以性情古怪、炼丹术高超却极少过问俗务闻名的长老,道号“枯木”。
这位枯木长老,与云芷真人交情匪浅,且因其特殊地位和性子,在宗门内乃至皇朝面前,都颇有几分超然物外。沈檀从师尊那里得知,这位长老看似不通世务,实则心如明镜,且极其厌恶皇朝势力对宗门内部的渗透与干涉。
传讯符中,沈檀言辞恳切,并未直接提及皇朝招揽之事,而是以请教炼丹术为名(她此前确在丹堂学习过基础),并“无意间”透露了自己因近期一些虚名所累,心神不宁,恐影响道心,甚至可能因一些身外之物(暗指皇朝赏赐)而滋生心魔,耽误修行,恳请长老指点迷津。
次日,枯木长老竟真的回讯,只寥寥数字:“明日辰时,丹房观摩。”
沈檀心中一定,知道第一步棋走对了。
辰时,沈檀准时来到丹鼎峰枯木长老那简陋却灵气盎然的丹房。枯木长老其人瘦小干枯,正如其号,正全神贯注地盯着一尊丹炉,对沈檀的到来恍若未闻。
沈檀也不打扰,静立一旁,仔细观察。她发现枯木长老炼丹的手法极为独特,对火候、药性的掌控已臻化境,更有一种与灵植药材沟通般的奇异韵律。
这一站,便是整整一日。枯木长老不言,沈檀也不语,只是用心观摩体会。
直至日落西山,一炉“清心净尘丹”成功出炉,丹香四溢。枯木长老才仿佛刚发现沈檀一般,瞥了她一眼,声音沙哑:“看出了什么?”
沈檀沉吟片刻,恭声道:“晚辈愚钝,只见长老以神驭火,以心融药,草木有灵,并非死物,强取豪夺则失其性,顺其自然方得丹心。”
这番话,既是说炼丹,亦是暗指自身处境——皇朝招揽,如同强取豪夺,恐失其修行本心。
枯木长老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精光,哼了一声:“倒还不算太蠢。听说有人送了你不小的‘机缘’?”
沈檀苦笑一声,这才将皇朝特使招揽、厚礼相赠、隐晦敲打之事,择要说出,语气平静,只陈述事实,不加个人情绪,最后道:
“晚辈只想安心修行,不愿卷入是非,更恐累及宗门。如今虽退回信物,然压力仍在,如鲠在喉,故特来请长老指点。”
枯木长老听完,沉默片刻,忽然嗤笑一声:“夏家的小子们,还是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以为有点权势灵石,就能网罗天下英才了?笑话!”
他看向沈檀:“你做得不算差,知道什么能沾,什么不能沾。那点东西,收了也就收了,不用白不用,只要道心不被他带走就行。至于压力……”
长老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他皇朝能给你的,宗门难道就给不起?他敢拿云梦州的资源说事,老夫倒要看看,谁敢短了我青云宗的供奉!哼,正巧,老夫近日欲开炉炼制一炉‘紫府蕴神丹’,缺个看火的童子,你若有暇,便过来吧。炼成的废丹……嗯,不,次丹,总有些富余。”
沈檀闻言,心中豁然开朗!
枯木长老此言,意义深远!
首先,他肯定了沈檀的处理方式,让她安心使用部分资源。
其次,他表明了强硬态度,会以自身影响力支持宗门,对抗皇朝的资源威胁。最后,更是给了她一个绝佳的、合理的由头——为他这位地位超然的长老炼丹做助手!
这不仅能让她的“闭关”有名正言顺的高层次活动,更能让她间接获得甚至比皇朝赏赐更珍贵的丹药资源(即便是次丹,也非同小可)!
这是一种无声却强有力的支持,是对皇朝招揽最直接的“釜底抽薪”!
“多谢长老!”沈檀深深一揖,这一次是发自内心的感激。
有了枯木长老这番表态和支持,她身上的压力骤然减轻大半。皇朝的压力并非消失,但她不再是独自一人面对,身后站着了宗门的另一种力量。
离开丹鼎峰时,沈檀脚步轻盈了许多。她回头望了一眼皇朝特使居住的客峰方向,嘴角微不可查地扬起一丝弧度。
三皇子想用资源和大势来慢慢蚕食她的意志?
那她便借力打力,利用宗门内部的资源和人际关系,筑起一道护城河。
棋,才刚刚开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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