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匠”的声音不高，却像一块冰投入死水，瞬间冻结了“镜宫”角落里本就稀薄的空气。林默甚至能感觉到对方目光落在自己手上那份笔记和照片时，所带来的实质性压力，冰冷而沉重。
他下意识地想将东西藏起，但已经晚了。在“工匠”那锐利如鹰隼的注视下，任何小动作都显得徒劳而可笑。
“我……”林默张了张嘴，喉咙干涩，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是坦诚相告，还是试图掩饰？在这样一个神秘、强大且此刻明显不悦的“同伴”面前，谎言的风险似乎更高。
“工匠”没有催促，也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帽檐下的阴影仿佛深不见底，等待着。这种沉默比斥责更让人难熬。
林默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慌乱，将手中的照片和那张写着警示的纸张轻轻放在工作台上，推向“工匠”的方向。
“抱歉，我无意窥探。”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抽屉没有锁，我……只是好奇。”
“工匠”的目光从林默脸上移开，落在那张泛黄的合影上。当他看到照片中那个年轻的自己，以及站在中央的戴眼镜中年男人时，林默敏锐地捕捉到，他搭在工装裤侧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指节微微泛白。
他伸出手，拿起那张照片，指尖在年轻自己的影像上轻轻拂过，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凝滞的缓慢。然后，他拿起了那张写着警示的纸条。
地下室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有手电筒光柱中尘埃漂浮的微小声响。“工匠”看着那张纸条，仿佛要将那寥寥数语彻底刻进脑海里。林默无法看到他的表情，只能感觉到一种浓得化不开的、混合着追忆、痛楚和冰冷决绝的情绪，正从那个沉默的身影中弥漫开来。
终于，“工匠”将纸条缓缓折好，连同照片一起，小心翼翼地收进了自己工装的内侧口袋，紧贴着胸口。他抬起头，再次看向林默，帽檐下的目光似乎比刚才少了几分冷意，却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
“你看到了。”这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林默点了点头，鼓起勇气问道：“‘镜宫’……跨时空通讯……那些‘钥匙’和‘猎手’……还有，‘影子’？这些，和 Phoenix 有关，对吗？和我的……到来有关？”
他问出了最核心的问题，心脏因为期待和恐惧而加速跳动。
“工匠”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哪些可以说，哪些必须隐瞒。
“‘镜宫’是一个……失败的尝试。”他最终开口，声音低沉，仿佛来自很远的地方，“一群像你一样，意识到时空并非牢不可破的‘意外’，试图在这里建立一个坐标，一个灯塔，或许是为了寻找同类，或许是为了……预警。我们低估了其中的风险，也高估了自己掌控力量的能力。”
“我们？”林默捕捉到了这个词。
“工匠”没有否认，也没有详细解释，只是继续说道：“项目引起了某些存在的注意。有些‘猎手’，以追猎我们这样的‘意外’为目标。Phoenix，很可能是其中之一，或者……是得到了‘猎手’支持的本土势力。”
“那‘钥匙’呢？‘零号日志’呢？”林默追问。
“‘钥匙’是项目核心理论的载体，可能以任何形式存在——一段频率，一个算法，甚至是一个人。散落的意思，是它们在项目崩溃时，因为那次……事故……被抛射到了不同的时空节点。” “工匠”的解释依旧带着保留，“‘零号日志’记录了项目最初始的构想和第一次成功接收到……‘回波’的完整数据。它是理解一切源头，也可能是指向某把‘钥匙’的关键。在项目被封存前，被负责人藏了起来。”
“藏在哪？”
“不知道。”“工匠”摇了摇头，“如果知道，我不会等到现在。负责人在最后一次通讯中只提到，‘日志’藏在‘回声’无法触及，但‘影子’始终窥视的地方。”
又是“影子”！林默皱紧眉头。这个词汇反复出现，显然极其重要。
“‘影子’到底是什么？内鬼？还是……”
“是渗透者。”“工匠”的语气骤然变冷，带着一种刻骨的寒意，“不仅仅是在军统，可能在任何地方。他们未必知道自己效忠于谁，或许只是被某种理念或利益驱使，但他们无形中为‘猎手’清扫着道路，抹除着我们存在的痕迹。Phoenix 能如此精准地行动，在上海编织如此大网，‘影子’功不可没。”
他看向林默，目光锐利：“你的暴露，你遭遇的每一次伏击，背后很可能都有‘影子’在提供信息。老鬼，或许只是其中之一，甚至可能不是最重要的那个。”
林默感到一阵寒意从脊椎升起。一个无处不在、却又无形无质的敌人？这比面对明确的枪口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所以，我们现在不仅要躲避 Phoenix 和日特，还要揪出那些‘影子’？同时寻找不知所踪的‘零号日志’？”林默觉得这任务近乎天方夜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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