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辩无言,张轨只能默然。
“诸位,宜阳城到了!”远处的邱善,开始招手呐喊。
几人闻言,赶忙催马向前,与之汇合一处。坐在高头大马上进城,与迈着慢腾腾的小步出游相比,眼中看到的风物迥然不同,张轨的精神也为之一振,高据于马鞍上左右张望。没想到他们这两个外来户,终究还是比不过邱善的惯识道路,早就忘了出来时的东西南北。还是后者挥鞭指路,带着他们弯来拐去,很快就到了县衙门前。
“这里是宜阳县廨,尔等哪来的胆子张望!快些散去,不要自寻鞭笞!”看门的两个小卒,原本坐于门槛之上,各靠着一边门晒太阳。看到张轨这伙人的突然来到,其中的一个懒洋洋得挥手驱逐。
“烦容通禀,我等要去见县宰。”皇甫方回拱手道。
“县宰?你算个!”年纪偏老的门卒闻言大怒,急欲破口大骂。
“哎哎哎,朝中有大人物在,你可别替华县宰惹事!”另一人赶忙扯住同伴的衣袖,撇着嘴朝里面努了努,然后才咳嗽一声,转向来者道:“县宰日理万机、通宵达旦,现在正值春耕要紧之时,他是照旧亲力亲为,深入田间劝农,你们可往城西寻访。”
“好,多谢!”皇甫方回愣了愣,还是礼貌得回道。
“别急!”邱善轻轻嗤了一声,立马扯住就要往西去找人的张轨等人,笑嘻嘻得对门卒说:“我邱某人见惯了五个县官,看到官方文书上对他们的为政颂不绝口,但没看到过一个真会当堂理事的。咱们的华县宰怕不是和往常一样,在后庭食甘拥美、饮酒谈玄?”
“胡,胡说些什么!”那个和事佬门卒神色一变。
“我看你是找死!”老门卒一跃而起,抽出刀来。
“你却要如何?”邱善摆开阵势,无所畏惧。
“别,我们不是来寻衅的,还有要事要处理!”闻听双方的对话,张轨立刻明白了缘由,挤在中间好言安抚了邱善,然后赔笑对门卒道:“我们确实是有要事去见向散骑、华县宰。你们只需去提一句,就说女几山上的张轨回来了,他们定会召见。”
“张鬼?我还李鬼呢!”老卒先是满脸的不屑,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惊喜得和同伴对视一眼,然后激动地反问道:“什么,你说你就是那个张轨,向散骑从山上请来的那个?”
“正是!”看到这副反应,张轨终于安了神。
“诸位稍待,我这就去通报!”得到确认后,老卒欣喜若狂,盯着这送上门来的富贵,仿佛数着“肉态钱帛”。要知道县令华贲因上官向秀的关系,可是极度重视此事,许下了必有重赏的承诺。说罢他也懒得和同伴商量,一溜烟朝着后厅方向狂奔过去。
“你,你!”另一卒没能拦住,可也不想眼睁睁看着被抢了先,只好勉强对着访客嘿嘿一笑,也拔足追了上去。两个门卒撒腿狂奔、争相竞速,如此前倨后恭的转变,让人啼笑皆非。
如此状况,倒是让张轨等人愣在当场、始料未及,邱善更是从严阵以待变成哈哈大笑。与秦汉的古典吏治不同,魏晋之际官吏生态开始改变,从前的地方官也是百里之命、一境之尊,可现在却是中朝的权柄逐渐胜于地方,贵公子们把外放视若苦差事,即便是升迁也不愿意去。
除此之外,官、吏也开始贵贱殊途,曾经两汉着名的丞相黄霸、赵广汉等,都是从最基层的吏员出身。而当下所谓的魏晋“清浊官品”,却让寒门小族出身的吏员们难有出头之日,只能坐着最底层的苦差熬到老死,于是乎很多人开始追求摄取物质财富,这是一个曾经生机勃勃的吏治集体的理想堕落。在这种情况下,华贲费力交结朝官,吏员百般讨好县令,自然不足为奇。
面对忽然空落落的大门,几个人合计一下,也索性懒得等了。张轨熟门熟路,带着大家走向后寝,还没正式跨进后厅的院落,就看到一群人迎上前来。他认得的向秀、申侑、何固,他同伴的挚虞及其僮仆冯旷、栾琼,还有几个陌生的面孔,都是春风满面、饱含欣喜。
“向散骑!”张轨等人赶忙打着招呼。
“哎呦呦,这就是咱们宜阳县中的‘许由’、‘巢父’,女几山上的贤人高士吗?果然是仪表堂堂、神采不凡!华某人虚长了不少年岁,可还是不由得一见倾心,真是自觉惭愧啊!”华贲是个三十余岁的中年人,长着副近乎南瓜型的宽胖脸,一见面就自来熟得握着手道。
“哪里哪里,县宰才是天庭丰盈、贵相无比!”从没经历过这种阵仗的张轨,一时间也尴尬得难以接话,好歹挤出笑容客气道。然后他才赶忙装作和故人们寒暄,甩开对方肉乎乎的手。挚虞等人自然很是开心,唯有那旧恨难舍的申侑,翻着白眼扭过头去。
“看到你们无恙,我才算放心了!”向秀很是喜悦。
“散骑容禀,还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私底下做商议。”虽然欣喜,可张轨没忘了轻重缓急,环顾着左右的人群示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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