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代沿袭并发展了上述制度,以周代的三公(太师、太傅、太保)、东汉的三公(太尉、司徒、司空)、二军(大司马、大将军),合并为“八公”,作为本朝的百官之首,名义上的高低也按照以上序列。其中“二军”因为目前是宗室担任的关系,暂时调整排序于“汉三公”之前,而“太师”因为要避讳“司马师”的名字,改为“太宰”。
将“三公”的权力稀释成“八公”,其价值自然不比往日。实际行政权力,依然属于“尚书令”所主管的“尚书台”。其中的六曹尚书、三十五曹尚书郎(为区分,通常把前者称呼为“大曹”,后者称呼为“小曹”,六曹尚书分管三十五小曹尚书郎),完全包揽了所有行政领域,不仅是把“八公”彻底架空,就连秦汉以来的“九卿”,连带其庞大的掾属团队,也逐渐变得有名无实。这般机构臃肿、人浮于事的情况,也是导致晋代官僚可以无所事事、清淡度日的原因之一。
在此背景下,“八公”的唯一责任,是“论道经邦,燮理阴阳”。除了大司马、大将军经常授予外地的都督作为犒赏外,其他六公通常都是给德高望重、功勋卓着的老臣,等于说赐一个颐养天年的虚衔职位。“司徒”作为八公之末,反倒是承接具体事务最多的,负责选拔任用各州郡的“中正”(负责品评人才“乡品”的官员),也管理审核各州郡的中正人才月评(按九品中正法,“中正”每月都要根据朝野的“清议”,更新对当地人才的“品”)。司徒府不认同其品,则吏部不能授官。但这些杂事一般也丢给掾属去办,或者直接给各地“中正”的评定结果盖个章了事,很少有司徒亲力亲为。
“看来石司徒是仍然为三年前的遗憾抱不平,想在今日表现表现给天子看看,期待能换个要职,有一番作为。他才七十三岁而已,廉颇虽老尚能饭,气魄可嘉。当初他在在故乡,只是当个劝农的小吏,还要赶车卖铁补贴家用,谁也没想到能意外得到司马氏的赏识,以贫寒之资于门阀当道的年代崛起,一飞冲天成了海内名将。京洛人谈起他的事迹,依然是当做一段传奇呢。”短暂的解释之后,嵇绍带着些许赞赏的口气夸道。
“石司徒的统军之才,当世无出其右者。”挚虞也肯定道。
“三年前有何遗憾?”张轨品出一丝古怪。
“这,嘿嘿。”嵇绍知道自己话说多了,但现在如鲠在喉不吐不快,于是环顾左右,压低了声音:“当时的石司徒,以大司马之职都督扬州诸军事,专制淮南十年之久了。他是司马景帝(司马师)一手提拔的亲信,且有传言说他支持景帝的嗣子齐王司马攸夺位,天子对此极不放心。”
“在外统军十年,就是亲如父子也会怀疑。”挚虞感慨道。
“是啊,况且是以本朝的刻薄猜忌呢。陛下即位之初,还不敢擅自动这些老臣,尤其是有军权的老臣。可是时间久了,总会找出点破绽,加以收拾的。何况石苞出身贫贱,本来就有很多豪族官员嫉妒怨恨,因此谁也不会阻拦。谋反之名,就坐实了。”联想到自己的家族往事,嵇绍不由得一声长叹。
“刻薄猜忌,何止是本朝而已。”张轨对此呵呵一笑,并不感到奇怪。这位“石苞”的故事,其实和韩信、彭越有何不同呢?姑息忍耐几年然后处理,也恰如他从书中读到的周勃、周亚夫之事。古今的帝王猜忌,还真是只要有威胁就下手,浑不管对方实际忠诚与否,就连处理手段都如出一辙。
“诚然。”嵇绍心有戚戚焉。
“那石苞怎么幸免了?”正感慨间,张轨忽然想到。
“那要多亏他的好智囊。”皇甫方回亦听闻过此事。
“对。当时陛下接到监军王琛的密报,说石苞要谋反投降东吴,这真是天大的笑话!他一生追随司马氏南征北战,为何早不反晚不反,偏偏在大晋三分天下有其二的时候,以大司马之尊,去投奔坐等灭亡的孙吴呢?欲加之罪,也太过明显了。陛下偏偏就信了,不仅下诏书说要撤销其兵权,还派义阳王司马望、琅邪王司马伷各统大军左右夹击,不给石苞任何辩解的机会。”嵇绍颇有胆色,把这件帝王家的丑事都说了出来。
“慎言,慎言!”年纪偏大的挚虞,不住提醒道。
“要知道。”嵇绍部分听从了规劝,再度把声音压到极低:“六年前,司马文王(司马昭)没来得及得到曹魏的禅让便去世,中外无主、惶惶不宁,葬礼都不知道按照王侯还是天子规格。正是他亲自率军奔丧,当众反问道‘基业如此,而以人臣终乎’,这才一锤定音,震住了妄图重夺权力的曹魏余党。后来也是他和都督扬州的陈骞一齐劝进,陛下才践阼登基,是真正的开国元勋。”
“自古有几个功臣得以善终呢!”皇甫方回喟然道。
“这种局面下,石苞怎么还能活下来?”张轨非常惊讶于这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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