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边是个裹着熊皮的壮汉,满脸络腮胡,眼如铜铃。他打开皮袋,倒出一株手臂粗细的老参。参体饱满,根须繁茂如须发,断面处可见金丝般的髓线,在雪光下熠熠生辉。参一出土,浓郁的参香便弥漫开来,连二十步外的李不言都闻到了。
“百年雪参王!换明珠!”熊皮汉子声如洪钟,震得冰面嗡嗡作响。
右边的瘦商人解开另一个皮袋,三颗鸽卵大的明珠滚入圈中。明珠并非纯白,而是泛着淡淡的虹彩,在雪地上滚过时,竟在冰面拖出三道浅浅的彩痕。围观者中响起低低的吸气声——这是北海特产的“虹光珠”,传说能在暗夜发光,一颗可值百金。
瘦商人蹲下身,小心地捧起雪参,对着光仔细查看。他的手指细长苍白,指甲修剪得整齐,翻看参须的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摸情人的发丝。看了半晌,他抬头,声音尖细:“参是好参,可惜伤了主根。你看这里——”他指着参体一处细微的裂痕,“寒气已侵髓线,药效至少折三成。”
熊皮汉子脸色一沉:“放屁!这是采参时冰镐碰的皮外伤!”
“是不是内伤,切开便知。”瘦商人从怀中掏出柄玉刀,薄如柳叶。
“你敢!”熊皮汉子向前一步,冰靴在冰面刮出刺耳锐响。
气氛骤然紧绷。
李不言的余光瞥见,黑衣刀客的冰纹,此刻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蔓延,几乎爬满了半截刀鞘。更奇的是,冰纹的走势,竟与茶摊老者搅动茶汤的节奏隐隐相合。
“早年间的雪市,可不是这般模样。”老茶倌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奇异地压过了远处的争执。他慢悠悠地添了块炭,铜壶里的茶汤又开始咕嘟冒泡。“那时镜湖还未封得这般严实,腊月里还能看见湖心漩涡。有南边的茶商不信邪,非要在湖心凿冰取水煮茶,结果——”
他顿了顿,啜了口茶:“冰层破开的刹那,涌上来的不是水,是黑血。血里裹着半副青铜铠甲,甲片上的纹路,像某种祭祀的图腾。”
熊皮汉子与瘦商人的争执停了,周围几个摊主也侧耳倾听。
“后来呢?”有人问。
“后来?”老茶倌嘿嘿一笑,露出稀疏的黄牙,“那茶商当夜就疯了,嘴里胡言乱语,说什么湖底有城,城里有人,人都穿着古时的衣冠,在街上行走如常。再后来,他跳进了自己凿的冰窟窿,尸首都没捞上来。”
寒风卷过湖面,刮起一阵雪沫。众人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噤。
瘦商人忽然将玉刀收回怀中,起身拍拍膝上雪屑:“再加两张白狐腹皮。要腋下无杂毛的。”
熊皮汉子盯着他看了三息,猛地一拍大腿:“成交!”
交易完成,围观人群渐渐散去。李不言却注意到,那株雪参被瘦商人收起时,参须无风自动,像在挣扎。而瘦商人转身离去的刹那,袖口翻起,露出的手腕上,赫然有一道青黑色的刺青——形如扭曲的藤蔓,藤梢处绽开一朵诡异的五瓣花。
他再转头,黑衣刀客的冰纹已恢复平静。茶摊老者正用冰凿刮着壶底的茶垢,哼着不成调的小曲,仿佛刚才的故事只是随口闲谈。
日头渐高,雪市愈发热闹。一个卖唱盲翁拄着竹杖蹒跚而过,嘶哑的嗓子唱着北域古调:“雪埋白骨三百载,冰封肝胆一夜开……”歌声苍凉,在冰湖上回荡。几个孩童追逐着从冰洞跃出的银鱼,笑声清脆。更远处,有江湖人在“论剑坪”——一片特地浇水平整的冰面——切磋,剑光与冰光交映,晃得人眼花。
李不言喝尽碗中残茶,起身从怀中摸出一块墨绿色的茶砖,推到老者面前:“这茶,可能煮?”
老者接过茶砖,指尖在“雪岭之巅”四个刻字上摩挲片刻,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他抬头仔细打量李不言,半晌才缓缓道:“客官这茶,来历不凡啊。”
“朋友所赠,只说需以特殊法子冲泡。”
老者不语,将茶砖凑到鼻尖深嗅,眉头渐渐皱起。他取来一柄小银锤,在茶砖边缘轻轻一敲。“铿”的一声,如击金玉。裂开的断面,露出内里细密的、仿佛血管般的红色纹路。
“雪岭之巅,是北域三大绝地之一。”老者声音压得极低,低到只有李不言能听见,“终年暴风雪,飞鸟难度。传说山顶有座古观,观前生着一株千年雪茶树,每甲子只产茶三两。这茶……”他用指尖捻起一点碎末,“有血髓纹,是那株‘血髓古茶’的叶子。饮之可通经脉,但也会引来不祥。”
“不祥?”
老者不答,却转头望向黑衣刀客的方向。李不言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头猛地一跳——刀鞘上的冰纹,不知何时已变成暗红色,如同凝固的血。
“三十年前,有批茶商上山寻茶,去了九人,回来半个。”老者收回目光,将茶砖推回李不言面前,“回来的那人,带回来三两茶叶,和一句话。”
“什么话?”
“‘血茶现世,冰湖开裂,古城重见天日,妖魔再临人间’。”老者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冰锥扎进冰面,“那人在茶市卖完茶叶,当夜就死了。死状……和方才故事里那个南边茶商,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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