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心性,在贾府下人里实属罕见。
“先生过谦了。此番多赖先生之力。”
宝钗从腕上褪下一个成色极好的翡翠镯子,递过去,“区区谢礼,不成敬意,望先生收下。”
曾秦却后退一步,躬身道:“宝姑娘厚赐,小人心领。但治病救人乃医者本分,不敢受此重礼。若姑娘垂怜,日后府中若有人需诊视,能想到小人,便是对小人的最大赏赐了。”
宝钗微微一怔,深深看了他一眼,将镯子收回,颔首道:“先生高义,我记下了。”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飞遍两府。
曾秦治好了凶险的时疫,连宝姑娘都对其客客气气的消息,彻底扭转了他的名声。
先前嘲笑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人,此刻纷纷改口,称其“深藏不露”、“医者仁心”。
又有香菱、莺儿这两个活生生的例子在,那些染病的丫鬟、婆子,乃至一些低等管事,都开始求到他头上。
曾秦来者不拒,依据病情轻重,或施针,或开方,竟又救好了七八人,一时间,“曾神医”的名头在仆役圈子里悄然传开。
这风声,终于传到了为秦可卿病情焦头烂额的宁国府。
这日,贾珍身边的长随亲自来请,态度恭敬。
曾秦整理了一下虽旧却干净的棉袄,随着来人穿过重重仪门,走进了宁国府内宅。
秦可卿的卧房布置得极其精致华贵,空气里弥漫着名贵药材和淡淡女儿香混合的气息。
她歪在锦绣堆中,身上盖着百子刻丝锦被,一张脸病得苍白憔悴,唇色浅淡,眉眼间笼着浓得化不开的愁郁与虚弱,却依然能看出那倾国倾城的底子。
病弱非但没有折损她的美丽,反而更添了一种我见犹怜、惊心动魄的风致。
见曾秦进来,她勉强支起身子,一旁伺候的宝珠连忙上前搀扶。
她目光落在曾秦身上,见他虽衣着朴素,但面容端正,眼神清澈沉稳。
并无寻常男子见到她时的痴迷或局促,心中稍定,苍白的脸上竟微微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声音软糯无力:“有劳先生了。”
曾秦依礼垂眸,不敢直视。
依旧是隔帕诊脉。
指尖传来的脉象细弱而数,时有间歇,显示其心脾两虚,气血耗损极重,这病根恐怕不止是风寒,更多是源于那难以言说的“心病”。
他仔细询问了症状,开了益气补血、养心安神兼清余邪的方子,用药极为斟酌,生怕猛药伤了这盏美人灯。
“大奶奶此病,需静心安养,切勿劳神忧虑。”曾秦温言道。
秦可卿闻言,眼中似有泪光一闪而过,低声道:“多谢先生良言。”
她示意宝珠,宝珠捧出一个荷包,“些许诊金,先生莫要推辞。”
曾秦这次没有推拒,恭敬接过:“谢大奶奶赏。”
几日后,这场席卷两府的风寒时疫,终于随着天气略微转暖和各处病人的康复,渐渐平息下去。
而在此次疫情中力挽狂澜,救治了包括香菱、莺儿乃至宁府大奶奶在内多人的曾秦,无疑成了头号功臣。
这一日,贾母在上房荣禧堂正厅升座,满面春风。
王夫人、邢夫人、王熙凤、薛姨妈、宝玉及众姐妹都在两旁陪坐。
厅内暖香融融,一扫前些日子的阴霾。
“听说这次病中,多亏了一个叫曾秦的小子?”贾母捻着佛珠,笑着问王熙凤。
王熙凤忙笑道:“可不是嘛老祖宗!就是前儿……嗯,有点莽撞的那个小子。谁知竟真有一手好医术!
香菱、莺儿,还有好些人都让他给治好了。连东府里小蓉大奶奶那边,也请了他去,吃了他的药,精神头也见好了。可是立了大功了!”
贾母连连点头:“好,好!难得有这等本事,又肯用心。这样的下人,该赏!叫他进来我瞧瞧。”
早有丫鬟传话出去。
不多时,曾秦低着头,步履沉稳地走进厅来。
他依旧穿着那身灰色粗布棉袄,但浆洗得干净,身姿挺拔,在一众锦衣华服的主子面前,并无丝毫畏缩之气。
他规规矩矩地跪下磕头:“小人曾秦,给老太太请安,给各位太太、奶奶、姑娘请安。”
贾母仔细打量了他几眼,见他眉目清正,举止沉稳,心中先有了三分喜欢,和颜悦色地道:“好孩子,快起来吧。这次府里闹时疫,多亏了你,救了不少人,功劳不小。”
曾秦起身,垂手恭立:“老太太言重了。小人微末技艺,能为主子分忧,是小的本分,不敢居功。”
贾母见他如此谦逊,更是满意,笑道:“有功就是有功,不必过谦。你想要什么赏赐?尽管说出来,金银、绸缎、还是想换个轻省些的差事?今日我都准了你!”
厅内众人都含笑看着,以为他会要些实惠的赏赐,或者求个前程。
曾秦心中念头飞转,系统任务、自身处境、眼前的机会……瞬间交汇。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躬身,声音清晰却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忐忑”与“鼓足勇气”:“老太太金口玉言,真的……真的可以随便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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