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临时办公室,是由一间闲置的资料室匆忙改造而成。陈设简单,一张书案,几把椅子,靠墙的书架上空空荡荡,只有几卷我带来的基础理论手稿。空气中弥漫着旧纸张和新鲜木材混合的气味。
我坐在书案后,示意洛林在对面坐下。他没有丝毫拘谨,姿态放松却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恭敬。
“说吧,你的想法。”我直接切入主题,没有寒暄。面对这种心思深沉之人,绕圈子毫无意义,不如以绝对的直接和掌控力,压迫他的心理防线。
洛林似乎也预料到我的风格,略一沉吟,便开口道:“林研究员提出的框架中,能量结构体的自稳是关键。传统魂环之所以稳定,很大程度上依赖于魂兽灵魂本源与天地规则的自然交融。而我们创造的结构体,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极易受到外界空间能量涟漪,甚至是更深层次的‘规则背景波动’的干扰。”
他用的词很精准,“规则背景波动”,这并非普通研究员会接触到的概念。我面色不变,示意他继续。
“我注意到,您在框架中预留了几个用于‘锚定’的结构节点,思路类似于高阶魂导器的核心基座,但更为抽象。我在想,是否可以通过引入一种……‘逆向共鸣’机制?”洛林一边说,一边用手指在空气中虚划,勾勒出简单的能量回路,“不是去抵抗外界的波动,而是让结构体表层的一部分能量,以特定频率与外界波动形成短暂的同步,如同将石子投入湖中产生的涟漪,与湖面原有的微波相互抵消一部分,从而降低核心受到的冲击。”
【宿主!这小子有点东西!】小光在我脑中惊呼,【‘逆向共鸣’?这思路很刁钻啊!虽然还很粗糙,但方向是对的,这绝对不是普通学院能教出来的东西!】
我心中微动。洛林提出的这个思路,确实触及了人造魂环稳定性的一个深层难题。这不仅仅是知识储备的问题,更是一种研究思维的高度。他要么是万中无一的绝世天才,要么就是背后有着极高层次的传承或指导。
“思路不错,”我淡淡评价,没有流露出任何惊讶,“但有几个关键问题。第一,如何实时感知并解析外界‘规则背景波动’的频率?第二,逆向共鸣需要消耗结构体自身能量,如何平衡稳定性与能量损耗,避免结构因能量枯竭而提前崩溃?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你如何确保这种‘同步’不会导致结构体被外界规则同化,从而失去其作为‘魂环’的独立功能?”
我一连抛出三个问题,每一个都直指他构想的核心难点。
洛林的眼睛亮了一下,那是一种遇到难题时的兴奋,而非被质问的窘迫。他身体微微前倾:“感知方面,或许可以借鉴古代符文中的‘灵觉阵列’理念,将其微型化,铭刻在结构体表层。能量损耗问题,可能需要一种全新的、能缓慢从环境中汲取游离魂力的‘次级核心’来专门支撑共鸣系统。至于同化风险……”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我认为,这需要一种‘防火墙’机制。或许可以在共鸣层与核心之间,设置一层由高度凝聚的、带有研究者个人精神烙印的魂力屏障?当然,这涉及到精神力的精细操控,实施起来极其困难。”
个人精神烙印?我目光微凝。这个提议非常大胆,甚至有些危险。将个人精神力深度融入人造魂环,固然能增强控制力和独立性,但也意味着魂环与制造者之间会产生更深的联系,一旦魂环被破坏,制造者本身也可能受到反噬。
这更像是一种……古代法器祭炼的思路。
“你的想法很特别,掺杂了许多非传统的理念。”我看着他,语气平稳,听不出喜怒,“尤其是关于精神烙印的部分,这并非现今魂导器的主流研究方向。”
洛林坦然与我对视,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属于年轻研究员的腼腆与狂热:“让林研究员见笑了。我自幼便喜欢搜集一些古代魂师的手札和残卷,对那些失传的、看似不合常理的理念很感兴趣。总觉得现代的魂导器技术虽然精密,但或许在某些方面,走得太‘直’,丢掉了一些古老智慧中的‘弯弯绕绕’。”
解释合情合理,态度不卑不亢。
【他在试探你,宿主。】小光分析道,【抛出一些超前的、甚至有点禁忌的思路,看你的反应,判断你的知识边界和容忍度。】
“古老未必无用,但需去芜存菁,以实证为基础。”我敲了敲桌面,结束了这个话题,“你的‘逆向共鸣’构想,可以作为备选研究方向之一。我需要你在一周内,提交一份更详细的可行性分析报告,重点解决我刚才提出的三个问题。尤其是‘灵觉阵列’的微型化设计和‘次级核心’的能量转化效率模型。”
这是敲打,也是给予机会。将他的想法纳入正式研究流程,用具体的、繁重的任务去占据他的精力,同时也在过程中进一步观察他的能力和真实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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