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
数百名精锐骑士同时以刀鞘或长矛末端重重顿地!
坚硬的冻土和盐壳在这整齐划一的动作下剧烈震颤!
冰冷的金属撞击声、甲胄摩擦声、战马受惊的嘶鸣声、以及那凝聚了杀伐意志的怒吼声,汇聚成一股狂暴无匹的声浪洪流,如同实质的巨锤,狠狠砸向湖对岸!
声浪所过之处,湖面薄冰寸寸碎裂,漂浮的冰块被震得上下颠簸,细碎的盐粒被狂风般的气浪卷起,形成一片迷蒙的盐雾!
这是最赤裸的示威!以千军万马的铁血意志,碾压一切的煌煌军威!
在这足以令百兽雌伏、万军胆寒的声浪冲击下,沈璃立于鼎沿的身姿却纹丝不动。
玄色的衣袍被狂暴的气流撕扯得向后狂舞,勾勒出她纤细却无比挺拔的脊梁。
飞扬的发丝有几缕黏在她略显苍白的脸颊,非但不显狼狈,反而更添一种直面风暴的决绝与凄艳。
她甚至微微扬起了下巴,迎着那排山倒海的声浪和无数道冰冷刺骨、饱含杀意的目光,眼神中的火焰非但没有熄灭,反而燃烧得更加炽烈、更加纯粹!
她不怕。
盐湖的寒风卷着细碎的冰晶,刮在脸上如同刀割。
沈璃的目光越过咆哮的军阵,越过翻涌的盐雾,再次精准地锁定了萧隐。
隔着这无形的战场,两人的视线再次于虚空中悍然交击!
这一次,碰撞出的已非试探的火花,而是足以点燃整个漠北的燎原烈焰!
萧隐端坐于墨玉龙驹之上,猩红的大氅在身后如血海翻腾。
他隔着弥漫的盐雾与凛冽的寒风,深深地、深深地凝视着盐权鼎边缘那抹纤细却仿佛能撑起苍穹的玄色身影。
沈璃眼中那不屈的火焰,清晰地倒映在他深不见底的瞳孔里,如同投入寒潭的两颗燃烧的星辰。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后,萧隐低沉而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再次响起,每一个字都如同裹着冰碴,清晰地凿入沈璃的耳膜:
“鼎文昭昭,天意难违。”
他的目光扫过盐权鼎上那行“寅时三刻,商道归凰”的古篆,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归凰’二字,非是强取,而是……”
他刻意停顿,那双鹰隼般的眸子紧紧攫住沈璃,仿佛要将她的灵魂都看穿,“天命所归,大势所趋。沈璃,你纵有翻云覆雨之能,可敌得过这煌煌天命,可逆得了这漠北汹汹人心?”
“天命?人心?”
沈璃闻言,唇边那抹讥诮的弧度愈发明显,如同冰面上绽开的裂痕。
她非但没有被对方的气势所慑,反而迎着那千军万马凝聚的威压,向前踏出一步!
足下是冰冷滑腻的青铜鼎沿,她却走得稳如磐石。
“殿下口中的天命,莫不是那九霄塔顶,一记‘恰到好处’的钟鸣?”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清冽如剑,直指核心,“殿下所依的人心,莫非就是这盐湖对岸,刀兵所指的‘归顺’?!” 质问如刀,锋芒毕露。
她的目光锐利如电,穿透空间,牢牢钉在萧隐脸上:
“蛟窟水道,白银浮印;盐晶徽章,黑市账册;炉灰显契,青烟成谶……这一桩桩,一件件,步步杀机,环环相扣!殿下,” 她一字一顿,声音里淬着寒冰,“你告诉我,这究竟是漠北的天命在归凰,还是你摄政王萧隐……在幕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最后一句质问,如同惊雷炸响!
将连日来所有迷雾般的算计、所有看似巧合的杀局,彻底撕开!
矛头直指萧隐本人!
湖对岸的玄甲军阵,似乎也因为这石破天惊的指控而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骚动。
萧隐兜鍪下的面容依旧隐在阴影里,唯有一双眼睛,在沈璃话音落下的瞬间,瞳孔深处仿佛掠过一丝极快、极难捕捉的幽光——
是惊讶?是赞许?还是被彻底点破的冰冷杀机?无人能辨。
他没有立刻反驳,也没有暴怒。
只是那周身散发出的、原本就令人窒息的威压,骤然变得更加沉凝、更加粘稠,仿佛无形的铅云,沉沉地笼罩了整个盐湖蛟窟。
连呼啸的寒风似乎都在他身周凝滞了片刻。
短暂的死寂,比千军万马的咆哮更令人心悸。
终于,萧隐再次开口。
声音却奇异地低沉了几分,少了些睥睨的锋芒,多了几分深不可测的意味,如同平静海面下汹涌的暗流:
“好一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他缓缓重复着沈璃的话,语气辨不出喜怒,“沈璃,你可知,这九霄之下的棋局,并非只有你我在执子?”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沈璃,投向更遥远、更未知的所在,意有所指,“蛟窟水道能游白银,亦能藏蛟龙;九霄钟声可启古鼎,亦可……唤来真正的猎心之人。”
“猎心之人”四字一出,沈璃心头猛地一凛!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预感顺着脊椎攀升。
萧隐此言,绝非无的放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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