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战场焦土的刺鼻气味被峡谷深处涌来的、带着水汽与古老岩石气息的风逐渐吹散。河床重新收窄,两侧岩壁高耸,阴影浓重,头顶的铅灰色天空被挤压成一道扭曲的光带。脚下的鹅卵石变得更加湿滑,布满青苔,显示这里并非总是干涸。
队伍沉默地沿着河床前进。李信背着夜枭走在最前,凭借熔金眼眸对光线和地形的敏锐感知,小心地避开暗坑和松动的石块。瘦猴拄着钢筋,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腿伤处的疼痛让他的脸不时抽搐。刘婶抱着女儿,机械地迈着步子,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已经游离。只有那个男孩,依旧平静地跟在后面,脚步轻缓,仿佛踏足的不是危机四伏的废土峡谷,而是自家的庭院。
李信的脑海中,反复回放着那张银色地图上的复杂线条和那个醒目的“枢纽”标志。地图的绘制风格与旧时代迥异,更像是一种能量拓扑图或结构示意图。他努力将记忆中的线条与眼前的地形对应——蜿蜒的河道与地图上一条代表“次级能量导管”的虚线大致吻合;前方一个预计会出现的大转弯,在地图上对应着一个带有“湍流节点”标记的符号;而更下游,一个相对开阔的区域旁,标注着“浅层分流与沉淀区”,旁边就是男孩指出的那个相对简单的“节点”符号。
“节点”会是什么?一个地标?一个设施?还是……陷阱?
没有答案。他们只能前进。
峡谷越来越深,光线愈发昏暗。空气潮湿阴冷,岩壁上开始出现滑腻的苔藓和垂下的藤蔓状植物(大多已经枯死或变异)。水流声渐渐清晰,不是之前干涸河床的寂静,而是真正的、潺潺的流水声,来自前方。
转过一个几乎呈直角的弯道,眼前豁然开朗,又迅速被巨大的阴影覆盖。
峡谷在这里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天然洞穴入口。河道汇入洞穴,消失在一片幽暗之中。洞穴顶部悬挂着无数长短不一的钟乳石,在洞口微弱的天光照耀下,反射着湿漉漉的、如同野兽獠牙般的冷光。洞口上方,岩壁被某种巨大的力量撕裂,形成一个不规则的、仿佛被啃噬过的缺口,更多的天光从缺口漏下,却无法照亮洞穴深处的黑暗。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洞穴入口两侧的岩壁上,镶嵌着大量人工痕迹——不是现代建筑,而是更加古老、粗犷、带着某种仪式感的雕刻和构筑物。
那是用整块岩石开凿出的、高达数米的模糊人形浮雕,它们身披简陋的甲胄(或兽皮),手持粗糙的、类似长矛或斧钺的武器,面部特征早已被风雨侵蚀得难以辨认,只留下空洞的眼窝和张开的口部,仿佛在无声地呐喊或警戒。浮雕之间,有金属(早已锈蚀成暗红色的渣滓)和巨石构筑的矮墙和防御工事残骸,风格与浮雕一致,显然属于同一个文明或时代。
这不是旧时代的遗留,甚至可能比旧时代的人类文明更早。
“这是……什么?”瘦猴看着那些充满压迫感的浮雕,声音有些发干。
夜枭趴在李信背上,艰难地抬起头,眯着眼观察,眼中闪过一丝惊异:“旧石器时代晚期……或者更早的……先民遗迹?但风格……有些不对……这些雕刻的规模和技艺……还有这些金属……”
先民遗迹?在这片被污染和战火反复蹂躏的土地深处?
李信的目光落在地面上。洞穴入口前的碎石滩上,散落着一些同样风格的小型石雕残片,以及一些黑曜石或燧石打制的箭头、刮削器。再往洞穴内看,幽暗的深处,似乎有更加庞大、更加复杂的结构阴影。
地图上,这个洞穴入口的位置,恰好对应着“湍流节点”和“浅层分流与沉淀区”的边缘。难道所谓的“节点”,就是这个古老的洞穴?
男孩已经走到了洞穴入口处,停下脚步,仰头看着那些巨大的浮雕,平静的眼眸中,第一次似乎映入了某种……悠远的光?不是情绪,更像是一种遥远的、来自时光深处的“回响”。
他看了片刻,然后低下头,径直走进了洞穴的黑暗之中。
“他进去了!”刘婶惊呼。
李信没有犹豫。“跟上。”
洞穴内比外面更加阴冷,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水汽、岩石的土腥味,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沉淀了无数岁月的寂静。脚下的路不再平坦,而是布满了被水流冲刷得光滑圆润的巨石和深浅不一的水洼。头顶的钟乳石如同倒悬的森林,滴滴答答地落下冰冷的水滴。
应急灯(从战场金属箱里找到的那个便携设备依旧无法启动)早已耗尽,他们只能依靠洞口和顶部裂缝透入的、极其微弱的天光,以及李信熔金眼眸的夜视能力,勉强看清前方几米的范围。
男孩的身影在前方的黑暗中若隐若现,他走得不快,但方向明确,仿佛对这里很熟悉。
洞穴内部空间异常巨大,岔路很多。幽暗的深处传来地下水奔腾的轰鸣,回声在空旷的洞穴中层层叠加,形成一种令人心悸的低沉嗡鸣。两侧的岩壁上,不时出现更多古老的人工痕迹——粗糙的壁画(颜料早已褪色剥落,只能看出大致的轮廓和狩猎、祭祀等场景)、凿出的壁龛(里面空无一物)、甚至还有几处类似祭坛的石台,上面摆放着早已风化严重的石质器皿和动物(或别的什么)骨骼化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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