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磐离开后的隔间,陷入一种奇异的寂静。门外守卫轻微的踱步声,下层营地隐约传来的嘈杂,都成了这寂静的遥远背景音。昏黄的光线从“窗户”透入,在粗糙的地面和墙壁上切割出明暗不定的斑块。
李信靠在冰冷的岩壁上,闭着眼,沉重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冲刷着每一寸神经。钥匙烙印处传来的不再是爆发时的灼热剧痛,而是一种深沉的、近乎骨髓被抽空的空虚与隐痛,间或夹杂着细微的、如同新生嫩芽破土般的麻痒感——那是被过度压榨的能量通道在缓慢自我修复的征兆。
苏沫没有打扰他。她静静地坐在旁边的木墩上,从随身的破损背包里取出一个用防水布包裹的、巴掌大小的便携记录仪和几块能量几乎耗尽的存储晶体。她的手指在记录仪粗糙的按键上快速而稳定地操作着,将刚才与陈磐的对话要点、对李信状态的初步观察、以及接下来研究计划的核心思路,一丝不苟地录入。这是她多年养成的习惯,在绝境中也要抓住任何可以记录和分析的碎片。
七号依旧站在角落的阴影里,幽蓝的眼眸微微亮着,像两盏低功耗的扫描仪,默默地收集着隔间内的能量波动、环境参数,以及李信身体表面那些淡金色纹路极其细微的明暗变化。数据在他非人的意识中无声流淌、归档、建立初步关联模型。
时间在沉默中流逝,直到一阵轻微的敲门声打破宁静。
还是之前那个脸上有烫伤疤痕的女医生,她端着一个简陋的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是几块黑褐色、看起来坚硬如石的合成营养块,几杯浑浊但经过基础过滤的饮水,还有一小罐散发着刺鼻气味的、显然是自制的消毒药膏和几卷干净的绷带。
“食物,水,药品。”她的语气依旧平淡,放下托盘时,目光在李信脸上停留了一瞬,带着职业性的评估,“你能量透支很严重,伴有轻微的内循环紊乱。营养块虽难吃,但能量密度高。多喝水。外伤药膏每天换一次。”她说完,又看了一眼苏沫手臂的绷带,“你的伤口如果感染,随时找我。”
没有多余的话,她转身离开,再次带上了门。
食物的气味并不好,甚至有些令人反胃,但李信知道这是必需品。他强迫自己拿起一块,用饮水艰难地送服下去。粗糙的颗粒刮擦着喉咙,但很快,一股微弱却实在的热流开始在胃部扩散,缓缓补充着身体的亏空。
苏沫也默默地吃着,她的吃相依旧带着某种旧时代的优雅,即使是在这样的环境里。她将其中一杯水推到李信面前。
吃过东西,身体恢复了一丝力气,精神上的疲惫却更显沉重。李信感到眼皮发沉,但体内那空虚的隐痛和烙印处细微的麻痒,又让他无法真正放松入睡。
“你需要深度休息,但你的能量系统似乎正处于一种……不稳定的活跃修复期。”苏沫放下记录仪,走到他身边,蹲下身,仔细看着他手臂上缓缓流转的淡金色纹路,“我能感觉到细微的能量涡流,修复的方向似乎是自发的,但缺乏引导,效率很低,而且可能产生不必要的能量淤积点。”
她抬起头,看向七号:“七号,以你记录的‘纯净媒介’能量疏导模型为基础,结合李信目前的状态,能否设计一个最低限度的、辅助其能量循环自然修复的灵能引导方案?目标不是干预,只是‘抚平’过于紊乱的涡流,提供一点点……‘润滑’和‘指引’。”
七号眼中数据流闪烁,片刻后,点了点头。“可行。设计基础能量抚慰引导协议。消耗低,风险可控。需变量主体配合,保持意识表层放松,允许灵能接入。”
“李信?”苏沫看向他。
李信点了点头。他信任苏沫的判断,也见识过七号灵能引导的精妙。
“躺下吧,尽量放松。”苏沫扶着他,让他平躺在坚硬的木板床上。
李信依言躺下,闭上双眼,尝试着将紧绷的肌肉和精神一点点放松下来。这并不容易,废土生存的本能让他的身体时刻处于某种警戒状态。
就在这时,一股清凉、温和、如同春日山涧融雪汇成的溪流般的气息,缓缓靠近。是苏沫的手,轻轻覆在了他额头。她的手指微凉,带着薄茧,动作却很轻柔。
“别抵抗,跟着感觉走。”她的声音在很近的地方响起,低沉而柔和,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与此同时,另一股更加精准、更加“程序化”的清凉灵能,如同无形的、最细的银针,从七号的方向传来,沿着苏沫手掌与李信额头接触的边缘,极其轻柔地渗入。
这一次,七号的灵能没有试图深入李信的能量核心或触碰钥匙烙印,而是像最灵巧的工匠,用无比细微的触角,轻轻“抚摸”着李信体内那些因透支和爆发而变得粗糙、扭曲、甚至打结的“能量流”表面。
它不强行疏通,只是以一种奇异的频率微微振动,仿佛在“劝说”那些躁动不安的能量粒子安静下来,回归它们本该流淌的路径。同时,这股灵能也在李信体内那一片因能量枯竭而显得晦暗的“背景”中,点亮了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路标”,指引着新生能量和修复力量流动的大致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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