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嗣源将手中茶盏放下，抬头看了眼李存勖手上的虎符，道：“锐麟军的调兵虎符同我的玄铁双剑一样，同为玄铁锻制，逆着光看表面呈玄赤色，代将军觉得我只为了撒个谎，有必要大费周折再寻一块稀世罕铁来打造一对虎符么？既有这么珍贵的东西，我不如再造一件绝世神兵恐还更实惠些。”
李存勖听李嗣源这么说，才放心地将东西收入怀里。
梦寐以求的锐麟军虎符到手，李存勖脸上终于难掩得意之色，端起茶盅佯装潇洒地喝了一口，抬起眼笑看向对面李嗣源：“其实吧，本将军原本也并不是非要下了你的兵权，只是论起根红苗正的李家军，你毕竟只是我们李家的一个养子，说出去名不正言不顺，这点天生就不如本将军这个嫡子更有威信。锐麟军虽说是你一手打造出来的，可也毕竟是姓李的对不对？终归还是要归于正统，这点上你能早些想得开，倒也不算愚昧！”
说话时，李存勖已站起身，因为心里得意，便亲昵地拍了下李嗣源的肩膀，笑道：“嗣源啊，今日的事就谈到这，明日你出宫后早日启程回长安。回去好生哄哄婉娘，往后小两口好好过日子，在爹娘跟前尽尽孝心，光宗耀祖那是我的事，你安心做好李家的女婿就行，旁的全用不着你操心……”
李嗣源眸光沉静跟在后面，安静听着李存勖啰嗦，直将他送至门外。
许是幸福来的太突然，李存勖临走时还忍不住对着李嗣源调笑道：“其实我晓得婉娘为啥那么稀罕你，还不是因为你这张脸长得俊？别说婉娘她瞧着喜欢，就我府里养的那唱青衣的小旦，去年我爹寿宴时只看了你一眼，回去就跟丢了魂儿似得，背着我在你府门口守了半个多月。嗣源不是我说你，你有这么好的一副皮相，何苦总惦记那些打打杀杀的事，只要哄好了我妹子，往后多少富贵荣华温柔乡享用不尽啊，大家同为男人，我的意思你懂得对吧？嘿嘿嘿……”
说话时李存勖又拍了下李嗣源的肩膀，眼神意有所指地瞄他一眼，之后才哼着小曲儿摇着步子走了。
沉静的眸光随着李存勖的身影消失在不远处的永巷里，薄唇勾着的浅痕缓缓收敛，仍是往日那般淡然微凉的神态，李嗣源转身向阁内走。
刚推开寝殿的门，从里面猛地窜出来一个娇小身影，立在李嗣源面前劈头就斥：“我说你傻啊你，你眼下一个人在宫里，还把兵权给了李存勖那厮，这不相当于将刀柄双手俸给人家，再主动躺在案板上，任人横切竖切练花刀么？”
李嗣源见王蓁说话时因太过激动，小巧的鼻翼不住地一下一下地扇动，模样显得十分娇憨，忍不住笑问：“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办？保住虎符把命交出去？”
王蓁皱着眉，分析地一本正经：“你脑子平时瞧着挺灵光，怎么眼底下就转不开这个弯了呢！你不是快做大梁国的驸马爷了么？到时候有了临直公主的支持还有梁帝的支持，在这大梁的地盘上，他李存勖怎敢动你一根毫毛！”
“那你呢？”李嗣源突然脱口问了一句。
“我……”王蓁一时没反应过来，仰着小脸愣怔怔望着李嗣源。
李嗣源深邃的眸光直望进王蓁眼底，停了片刻，勾起薄唇转而看向窗外已近满的一轮明月道：“你说的倒不失为一个绝好的主意，后日就是中秋，不如你也留下来，待我同公主完婚之后……”
“不用了！”
王蓁突然开口打断了李嗣源的话，眉鬓低垂转回身背对着李嗣源，小声道：“对不起，我忘了你大婚在即，不该来烦你，我的事，我自己想办法……”说话时，仍低垂着头，跨步就往外走，手臂却被李嗣源一把拉住。
王蓁本欲甩开他的手，可抵不过李嗣源手上只微微用了一点力，王蓁的身子就轻易被扯了回来，因为措不及防，猛地撞进怀里。
王蓁抬手撑在两人之间，想挣开他的胸膛，肩膀却被李嗣源紧紧扣住并压在怀里动弹不得。
眼泪不争气地涌出来，却分不出手去擦拭，心里又气又急却又怕人听见不敢叫出声，正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下巴突然被两根手指轻轻捏住抬了起来。
王蓁泪眼婆娑的模样毫无征兆地撞进眼里，李嗣源的眸光也是一怔。
他原以为王蓁不过又是在赌气，却没想到她当真哭了，而且还哭的这么凶。缓缓松开捏住她下巴的手指，轻轻一偏，划过她脸颊的时候，指腹上沾了一颗温热的水珠。
心底某处仿佛被轻轻地撞了一下。
见王蓁死死咬住苍白的唇瓣，几乎要咬出血来，李嗣源轻轻松开扣在她肩上的手，声线低柔道：“时间不多了，赶紧准备吧。”说完，抬手撩开纱幔，向床榻走去。
王蓁用手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泪痕，心里莫名对自己生出几分恼意。想不明白为什么在李嗣源面前总是那么容易就哭鼻子，但是眼泪就是很不争气地要涌出来，而且快的她想制都来不及。
方才他亲口说出同临直成亲的那一霎，王蓁清晰感觉到胸口瞬间有种被钝器撞击的闷疼感，好像正是那种疼将泪逼出了眼眶。
深吸一口气，王蓁努力平复憋在胸口的情绪。其实她并没有真生李嗣源的气，只是恼动不动就哭鼻子的自己很没骨气。
换好了夜行衣的李嗣源，撩开床幔走出来的时候，看见王蓁正往嘴里灌冷茶，还好没再哭鼻子，李嗣源心里总算松口气，想起她上两回哭鼻子的样子，他还真有几分没奈何。
走到王蓁面前，抬手夺下她手里的冷掉的茶汤，看着她花猫一样的脸，李嗣源忍不住笑问：“不哭了？”
王蓁心虚地白他一眼：“要你管！”低头见他身上已经换好了衣裳，便道：“准备好？那就走吧，赶紧将我送走，可千万别耽搁了你的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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