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又看看地上的刀刃。
搞不懂戚扶媞这莫名的底气到底从何而来。
一个寄居王府的失怙孤女,她到底在狂什么??
他虽不理解她的疯,但这不妨碍他记仇,他恼怒,他厌烦。
他被这些乱七八糟的情绪跟了许久,久到好几个月后的深夜,还蹭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想:当时怎么就怂了呢!
同戚扶媞院儿里的剑拔弩张相比,彼时远在西郊的邹文玉一家子也弥漫着一副山雨欲来气息。
绥南王当众撤了邹文玉的职,虽说是让他回家闭门思过,可他在这波谲云诡的官场一朝失势。
谁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重新爬回来,回来后,又是什么样的光景?
当初跟着绥南王一路南下,本就是为着做出一番事业来的。
世家门阀五姓八望,皇朝更迭几番,他睢阳邹氏依旧稳居政权核心百年不倒。
不过,他虽姓邹,却只是旁枝,若是不为自己筹谋,就只能跟着吃别人的残羹剩饭。
可明明都是姓邹的,凭什么别人能功成愿遂,只他纵有风云志,也空负天生八尺躯。
他原本想着,绥南王一介女流,就算在京都时权倾朝野,那也不过是仗着陛下恩宠,懂什么治国?
还不得靠着他们这些朝臣献策。
他平日里装模作样阳奉阴违,也不过是看准了如今南璃朝堂上缺人,想着摆些姿态,提高身价罢了。
谁能料到如今这飞来横祸呢?
邹夫人娘家不显,于仕途上也无甚助力,是他当初色令智昏,寒冬腊月的跪了三日硬要娶的。
可她进门多年就生了一个儿子,还被养废了。
早知还不如听母亲的,娶个门当户对的权贵大姓,也断不至于这般举步维艰。
当初那些汹涌得肆无忌惮的情愫,早被时间冲刷得一干二净。
曾经顾盼生辉的剪瞳也变得黯然失色,如今是再多看一眼都叫人厌烦。
马车停靠在邹府正门,他愁眉锁眼地下车,跨过邹府的门沿就自顾自的朝着书房走。
而邹夫人一手提着裙摆,一手牵着孩子追在他身后,她额间浸着汗珠,连鬓边珠钗都跑歪了半截:“老爷方才在公主府跪了许久,可要紧?”
邹文玉猛地甩开她的手,官服下摆也接连带起几片碎叶:“要紧?”
他冷冷的看着自己发妻:“若非你这蠢妇惯出来的孽障,我今日何至于这般当众丢人?”
说完还尤不解气的抬脚踹向路边石子儿:“姚纾娴,我告诉你!你当庆幸我们如今在南璃,停妻另娶乃重罪!”
“别骂我娘!”邹小公子倔强地在自己母亲身前。他虽是个混不吝的纨绔,却也勉强算得上孝子。
平日里谁对他好,这点儿认知他还是清楚的。
若非邹文玉总嫌弃他,他也不至于到处惹是生非。
可邹文玉并未用正眼看他们。此刻哭声凄切的妻儿在他眼中不过是惹人厌的累赘。
要说他们这些南下旧臣为何对绥南王心生怨怼,还得因她那会儿初掌朝堂之时,便想独断专行的改革。
自主政首年,她便挥出重锤:将溺毙女婴者立斩绞刑。
更颁行「男女同权」之令,明文规定女子与男子同享家族财产继承权。
她一意孤行地想在南召砸碎「伦理纲常」的锁链。
朝臣的劝诫她充耳不闻,民间怨声载道她也当听不见,依旧恣意妄为地在南璃颁布「新政」。
这般数典忘祖又独断乾纲,凭什么让他们这些朝臣也跟着被百姓唾骂?
遇上这样刚愎自用的君,自会有曲意逢迎的臣。
从前的深闺贵女,如今竟能在南璃独立女户经商。
还真当拿起绣花针卖几件帕子就算经商的本事了?
简直笑话!
再则,无故休妻、停妻另娶、贪墨妻子嫁妆等,一律论以重刑。
且休妻须得赔偿金,说想为被弃女子留条活路。
活路?
这些妇人大字不识,跟本没有自立的本事。
便是分得了家产又如何,守得住吗?
拿了偿金又如何?家中没个男人,叫她们如何生存?
苍天在上,厚土朝下。天地尚论高低,男女如何平权?
这些倒反天罡的政令就如同一把把尖刀,直插在朝臣的心肝上。
他们奉为圭和的《礼记》《女则》三纲五常,就这般轻易地被她扔到一旁。
礼之于正国,犹衡之于轻重。
伦理纲常,男尊女卑才是治国基石。
绥南王想逐权,想挣名,便要将礼法踩于脚下吗?
可殷姒欢手上有兵,朝上有权。
若非忌惮,他们早该在议政殿上把「妖女窃权」骂出口了。
所以他们想方设法的在政务上卖弄些小心思。转头又各自躲在书房里咬牙切齿地骂几句:妇人治国,南璃之祸!
且这怨气之深重,又岂止在朝堂?
民间那点儿祖祖辈辈的礼教偏见,始终难以为政令所改。
便是律法严苛至此,仍有无数女童被当作货物般明码标价,在人牙子手里流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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