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寒意最是刺骨,黑水大营却已无人能安眠。夜袭的混乱虽然短暂,但足够惊醒所有神经紧绷的将士。当苏挽晴(墨澜)带着墨武等人,押着几辆堆放着死士尸体、火油袋和仿制北狄物品的马车,来到中军大帐前时,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闻讯赶来的将领和军官,包括脸色铁青的王贲和眼神阴鸷的卫峥。
火把的光芒在晨风中摇曳,照亮了地上那些死状各异的尸体,也照亮了众人神色各异的脸庞。
“王将军,卫大人。”苏挽晴依旧戴着面具,声音透过寒凉的空气,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昨夜子时三刻,约二十余名‘北狄奸细’潜入我辎重营区,意图纵火烧毁军需物资,并袭击草民。幸得罗将军提醒,我等早有防备,现已将贼人悉数击毙,并缴获其纵火之物与部分兵器。然,草民心有疑虑,不得不请将军与大人明察。”
她示意墨武将几个关键证物呈上——那些火油袋,仿制的北狄弯刀,以及从死士指甲缝里刮出的暗红色泥土样本。
“这些火油,乃军中常备之物,并非北狄所用猛火油。这些弯刀,形似而神不似,锻造粗糙,分明是仓促仿制。”苏挽晴拿起一把弯刀,轻轻一折,刀身竟出现裂痕,“北狄工匠虽不如我大渊,但其刀以坚韧着称,绝无如此劣质。至于这泥土……”她将盛着泥土的小碟推向王贲,“将军可派人查验,此土色泽暗红,颗粒细腻,与中军大帐后侧亲卫操练场之土质,一般无二。”
她的话,如同冰锥,一句句刺向卫峥,也砸在王贲和所有在场军官的心头。
营中顿时一片哗然!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卫峥和他身后那些亲卫身上!
卫峥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随即涌上不正常的潮红,他厉声道:“墨澜!你血口喷人!仅凭些许泥土和你的臆测,便想诬陷本官?!这些分明就是北狄奸细所为,意图扰乱军心!你故意混淆视听,是何居心?!”
“混淆视听?”苏挽晴冷笑一声,目光如电射向卫峥,“敢问卫大人,若真是北狄奸细,他们为何不去烧粮草、毁军械,偏偏三番五次,只盯着我墨澜的军需物资?第一次夜袭,是冲着烧物资、杀我而来;昨夜第二次,依旧是同样的目标!难道我墨澜的人头,比我大渊的粮草军械还要值钱?还是说……这‘奸细’的目标,从来就不是大渊,而是我墨澜本人?!”
她向前一步,气势逼人:“卫大人,你口口声声说他们是北狄奸细,那为何这些‘奸细’所用的火油是军中之物?为何他们的弯刀是劣质仿品?为何他们指甲缝里,会有中军区域的泥土?!难道北狄奸细,还能在我军营中军之地潜伏,并用我军火油、仿制武器不成?!”
一连串的质问,如同连珠炮般轰向卫峥,逻辑清晰,证据指向明确,让卫峥一时语塞,脸色青白交错。
王贲的脸色也是难看至极。他当然不傻,苏挽晴拿出的证据和推论,几乎已经将矛头明确指向了卫峥及其亲卫。再联想到卫峥白日按兵不动、保存实力的行为,一个可怕的结论在他心中浮现——卫峥,或者说他背后的沈相,真的可能为了除掉这个“墨澜”,不惜引北狄入侵,甚至在营中屡下杀手!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官场倾轧,这是叛国!是拿整个陇西防线、拿他王贲的身家性命在赌博!
“卫大人,”王贲的声音干涩而沉重,带着压抑的怒火,“此事……你作何解释?”
卫峥心中一沉,知道王贲已经动摇了。他强作镇定,色厉内荏地吼道:“王贲!你敢怀疑本官?!本官乃朝廷钦差,代表沈相爷!此獠分明是北狄奸细,或其同党,在此妖言惑众,离间我军!你还不速速将其拿下,严加审问?!”
他还想用权势压人。
“卫峥!”一个洪亮的声音陡然响起,只见罗锋排众而出,他甲胄未卸,脸上还带着血污,眼神却锐利如刀,“末将亲眼所见,昨夜袭击者训练有素,配合默契,绝非临时拼凑的北狄溃兵!他们服毒自尽,更是死士做派!我大渊边军与北狄厮杀多年,从未见过北狄会用如此决绝的死士!倒是某些人……”他目光如炬,扫过卫峥身后的亲卫,“蓄养死士,倒不是什么新鲜事!”
“罗锋!你敢诽谤上官?!”卫峥气得浑身发抖。
“是不是诽谤,一查便知!”苏挽晴接口,语气冰冷,“王将军,诸位同袍!北狄大军仍在营外虎视眈眈,值此生死存亡之际,营中却有此等居心叵测、屡屡内耗、甚至可能通敌叛国之辈!若不清除,我军如何同心?陇西如何能守?!”
她的话,点燃了众多军官心中的怒火和恐惧。是啊,外面是凶残的北狄蛮子,里面还有这种随时可能背后捅刀子的“自己人”,这仗还怎么打?
“王将军!请明察!”
“将军!不能再犹豫了!”
“卫峥其心可诛!”
许多中下层军官,尤其是白日里在西南角血战、对卫峥见死不救行为深恶痛绝的将领,纷纷出声,群情激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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