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提欧的手指在扳机上抖得厉害。
泰罗还在那些鬼东西中间拼命。动作慢了，血一直流，可开枪还是那么准，躲闪还是那么不要命。波提欧脑子里像有两股绳子在死命拉扯——一股是泰罗这些天怎么帮他们，怎么教他们活命；另一股是霍克那张怪笑的脸，阿列克疯疯癫癫的话，还有这些天他自己心里那股没来由的、看谁都不对劲的邪火。
“开枪之后，问问你自己，接下来谁能挡住它们？”
泰罗那句话像钉子似的钉在波提欧脑子里。他喘着粗气，眼神在泰罗浴血的背影和远处了望塔上那个模糊影子之间来回移动。那影子……好像一直在看，像看戏。
波提欧猛地甩了甩头，喉咙发干：“泰罗，我——”
“别信他。”
一个声音突然钻进他耳朵里。不是从外面传来的，是直接在他脑子里响起来的，轻柔，带着回音，像女人唱歌。
波提欧浑身一僵。
“你看他多厉害啊……那些怪物都伤不了他……一个外来人，凭什么？”那声音继续，甜丝丝的，却听得人心里发毛，“他一来，怪物就来了。他和公司停火，现在又和那个影子眉来眼去……你猜，他到底是谁派来的？”
波提欧的眼睛开始发直。他看见泰罗侧身躲开一道暗红光束，可动作好像……是慢了点？不对，是故意慢的？他在和塔上那个影子打暗号？
脑子里那声音笑了：“对嘛……这才看得清楚。”
“闭嘴……”波提欧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额头上青筋暴起。
“你女儿还在营地里呢。”声音变得更轻，像毒蛇吐信，“要是他跟怪物是一伙的……你女儿会怎么样？”
莉莉的脸在波提欧眼前一闪而过。
他眼睛一下子红了。
“泰罗！”波提欧嘶吼出声，声音又哑又破，枪口不自觉地抬高了半分，“你……你到底在跟谁打信号？！”
远处，泰罗正将一个扑上来的掠夺者踹翻，匕首扎进它眼眶。听到喊声，他动作顿了顿，转头看向波提欧。
就这一顿的功夫。
波提欧身后三十米外，一片沙地炸开。
一个穿着公司作战服的人影从沙里弹起来——是之前失踪的狙击手。可这人现在样子完全不对：眼睛是死鱼一样的暗红色，脸上挂着和霍克一模一样的僵硬怪笑，手里那把重型狙击枪的枪口，已经稳稳对准了泰罗的胸口。
波提欧看见了，他瞳孔骤缩，想喊，可喉咙像被什么掐住了，发不出声音。
脑子里那声音柔柔地说：“你看，他要动手了……你要保护你女儿，对吧？”
狙击手扣动扳机。
枪声闷响。
泰罗其实看到了狙击手，也看到了枪口的火光。他本该能躲开——至少躲开要害。可就在他要动的瞬间，周围那几只虚卒同时发出刺耳到极点的尖啸！那声音不光是刺耳，更像是一把冰锥直接捅进脑子里搅动！
泰罗身体僵了半秒。
就半秒。
子弹从他左胸上方射入，后背穿出，带出一蓬血雾和闪烁的金色光粒。
泰罗整个人被打得向后踉跄两步，单膝跪倒在地。他低头看了看胸口——弹孔边缘皮肉翻卷，暗红色的能量像活物一样在伤口里钻，滋滋作响。更要命的是，他感觉身体里的力量正顺着这个洞飞速往外漏，像破了口子的水袋。
“咳……”他咳出一口血，血里混着细碎的金光。
脑子里那声音在波提欧耳边轻笑：“看，多准的一枪。”
波提欧浑身发抖，他看着泰罗跪在那里咳血，看着那个狙击手开完枪就直挺挺倒下去不动了，再看远处塔上那个影子——好像笑得更明显了。
“我……我干了什么……”波提欧喃喃道。
“你保护了你女儿呀。”声音甜腻地说。
波提欧猛地扔掉霰弹枪，疯了似的朝泰罗冲过去：“兄弟！兄弟你撑住！我——”
“别过来！”泰罗厉喝，声音因为疼痛而发颤，但眼神还是冷的，“看地上！”
波提欧低头，才看见自己脚下沙地里，不知什么时候浮起几缕暗红色的雾气，正缓缓朝他脚踝缠上来。他吓得往后跳开。
虚卒群没有进攻，反而退开了一圈，像在让出舞台。践踏者发出低沉的、满足的嘶鸣。塔上的影子微微前倾，似乎在期待接下来的戏码。
泰罗撑着地想站起来，试了一次，没成功。他干脆靠着旁边滚烫的金属残骸坐稳，大口喘气，每喘一下胸口都漏出更多金光。
他从腰间解下那个从不离身的金属盒子，动作很慢，手指有些抖。又艰难地从贴身口袋掏出三样东西：景元给的玉简，铁尔南的旧扳手，还有那个琥珀色的小能量泡。
波提欧远远看着，眼泪混着汗往下淌：“你……你早知道自己会……”
“不知道谁会开枪。”泰罗打断他，声音低下去，但很清晰，“但知道……总得有人收场。”
他在盒子侧面某个隐蔽的凹槽按了三下，盒子“咔哒”一声弹开一道缝。里面躺着七八颗颜色各异的小石子，都在微微发光。最中间空着一个凹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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