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你们这儿棉花怎么卖？”沈泠壹直接问道。
那布庄掌柜正拨拉着算盘，闻言抬起头，像看什么稀奇似的打量着她，语气带着点调侃：
“哟，小姑娘口气不小啊？还知道棉花呢？那可不是咱们普通老百姓能惦记的东西！棉花产量稀罕着呢，大都紧着宫里和那些达官贵人用了，咱们这种小地方，哪儿有那金贵玩意儿卖？”
沈泠壹愣住了：“没有棉花？”
那她每天盖的那床虽然不算特别柔软、但绝对称得上蓬松保暖的被子，里面填的是什么？她疑惑地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也没想到孙女是奔着棉花来的，她还以为又要买布呢！赶紧上前打圆场，对掌柜赔笑道：“不好意思啊掌柜的，小孩子家不懂事，胡问的。”
说着，连忙把沈泠壹拉出了布庄。
到了街角没人处，老太太才压低声音说：“哎哟，我的囡囡啊！你要那棉花干啥？那可不是咱们庄户人家用得起的！”
“奶，那我屋里那床被子……”沈泠壹更疑惑了。
“你那床啊，”老太太叹了口气，眼里带着点心疼，
“那是你几个伯伯和爹，每年秋里进山，一点点采集的野棉花絮，攒了好几年才凑够那么一床！野棉花朵小，絮也短，刚开始是软和，可不禁用，时间一长就发硬结块了。”
野棉花？沈泠壹满脸问号，棉花还有野生的？
“那……你们盖的是什么？”她忍不住问。
“我们？”老太太语气平常，“芦花、杨絮、碎麻絮，啥都有呗！冬天实在冷得受不了，就往里塞点旧兔皮、破羊皮啥的凑合一下。”
沈泠壹听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芦花杨絮？那东西轻飘飘不保暖不说，遇到容易过敏或者有哮喘的人，简直是要命！
这里的百姓，冬天竟然过得如此艰难。
她正愁那些山地种什么经济作物好呢，现在不用犹豫了！
就种棉花！
必须种！大规模种！
今年冬天，她就要让落月村的全体村民，实现“棉花自由”！
心里打定主意，三人带着采购的东西，往城门口走去。
眼看就要到寄存牛车的地方了，突然，一个头发有点凌乱、衣衫略显破旧的老妇人从旁边冲了出来，一把抓住了沈泠壹的胳膊！
老妇人眼神浑浊，情绪激动，盯着沈泠壹的脸，不住地喃喃喊着：“舒舒……舒舒……是我的舒舒吗？”
沈泠壹条件反射地就要甩开，末世养成的警惕让她极度反感陌生人的突然接触。
就在这时，一个头发花白、看起来颇有些书卷气的老头急匆匆追了过来，连忙拉住老妇人，歉然道：“对不住对不住！惊扰姑娘了！内子她……她这里不太清楚……”
他指了指自己的头，神色悲戚。
那老妇人被拉开，但目光依旧死死粘在沈泠壹脸上，不停地喊着“舒舒”。
沈泠壹不欲多事，拉着奶奶和爹就想绕开走人。
但那老头却快走两步，又挡在了他们面前。
他说话文绉绉的，先是深深作揖道歉，然后才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着沈泠壹，小心翼翼地问：“冒昧请问姑娘……令堂……如何称呼？”
沈泠壹眉头一蹙，没吭声。哪有一上来就问人家母亲名字的？
老太太先不干了，把沈泠壹往身后一护，叉腰道：“哎！你这老丈怎么回事？拦着路问小姑娘家娘亲名字，像话吗？”
那老头被说得面红耳赤，但却没有退让，他看了一眼旁边依旧痴痴望着沈泠壹的老妻，眼圈一红，声音哽咽道：
“老夫人息怒！实在抱歉！并非有意唐突！实在是……我们老两口寻找失散多年的女儿已经十多年了……内子原本还好，只是思念成疾，这些年下来，神智越发不清……前些时日大夫说，她……她时日无多了……我们别无他求，只想在闭眼前，能见女儿一面……”
他再次看向沈泠壹，语气带着一丝恳求：“这位小姑娘，与我家女儿幼时模样确有五六分相似……故而才冒昧动问，万望海涵！不知……令堂名讳是……？”
老太太一听是这么回事，再看那疯癫老妇人可怜巴巴的样子，心一下子就软了，语气也缓和下来：“原来是这样……对不住啊老丈，错怪你了。我儿媳妇叫林舒音。”
“林舒音……林舒音……”那老头喃喃念了几遍，眉头却越皱越紧，他看了看老伴，又仔细看了看沈泠壹的眉眼，最后一咬牙，提出了一个更冒昧的请求：
“老夫人，小姑娘……不知……能否劳烦三位，带老朽夫妻回家，让我们……看一眼令堂？只需一眼！若能确认不是，我们明日便离开此地，绝不再打扰！”
老太太是个典型的嘴硬心软，看这老两口实在可怜，想着反正就是看一眼的事，万一真是亲家呢？（她自动带入了“又是亲家”模式），便满口答应下来：“成！那就去看看！要不是，你们也就死心了！”
“多谢！多谢！”老头连连道谢，然后搀扶着他妻子跟着三人。
于是，来时三人，回去时变成了五人。
沈泠壹还好事先就雇了一辆牛车专门拉东西。
等这一行人回到落月村，赵婶子看见老太太又从镇上带回来两个生面孔（还是老人），忍不住开玩笑：“钱嫂子！您这每次去镇上咋都能捡……啊不，是请回几个人来啊？下次您多费心，带几个大姑娘回来呗！咱村好多棒小伙儿还打着光棍呢！”
这话引得周围干活的村民一阵哄堂大笑。
李婶也凑热闹：“就是！钱嫂子，您这眼光可得挑挑，得像你家泠壹丫头这么能干的最好！”
李栓子在一旁起哄：“钱婶，前面那是大海的未来媳妇，今天这又是哪门亲戚啊？”
老太太没好气地笑骂回去：“去去去！滚一边儿去！老娘是去买东西的，又不是媒婆！上哪儿给你们变大姑娘去！再瞎咧咧，工分给你们扣光！”
在一片善意的哄笑声中，一行人朝着沈家小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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