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道危急的消息,让雍城宫中因曲辕犁与高炉成功而带来的短暂喜悦荡然无存。西部重镇的求援烽火,意味着义渠的威胁远超预期,东西两线同时承受巨大压力,秦国这架疲惫的马车,似乎随时可能散架。
朝堂之上,争论再起。西部将领力主驰援,东部将领担忧龙贾趁虚而入,文臣则面露绝望,争吵声中弥漫着一种无力回天的悲观。
嬴驷高踞君位,面沉如水。他没有立刻参与争论,而是将目光投向殿外,仿佛在穿透宫墙,审视着这片风雨飘摇的国土。融合的记忆让他深知,恐慌解决不了问题,唯有绝对的冷静和超前的布局,才能于死局中觅得一线生机。
“够了。”他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压下了所有嘈杂。
“狄道,要救。但不能动用栎阳主力,更不能动摇东部防线。”嬴驷斩钉截铁地定下基调,在群臣惊愕的目光中,下达了一连串指令。
他命车英率领最精锐的百人锐士,携带剩余所有“震天雷”,星夜驰援。任务并非正面决战,而是利用火药之威进行夜间袭扰,散布秦军主力即将西调的谣言,行疑兵之计,动摇义渠军心,为狄道守军争取时间。
同时,他下令西部各城邑广布疑兵,多设旌旗,并派能言善辩之士,携带财帛,秘密接触与义渠有隙的戎狄部族,从其内部进行分化瓦解。
这一系列组合拳,融合了心理战、情报战和外交手段,思路之奇诡,让群臣在震惊之余,也看到了一丝破局的希望。君上的手段,已非常理所能揣度。
处理完最紧迫的军务,嬴驷深知,国家的未来不能只系于战场一时之胜负。他强压下心中的焦灼,将嬴渠梁带到了特意布置的书斋。
书斋内,除了传统竹简,还多了沙盘、杠杆滑轮模型以及写满阿拉伯数字和公式的木牌。嬴驷召来了一位他让黑伯费尽心思寻来的老者——姬伯阳,此人是周室旧臣,博闻强记,性情耿介,不涉党争。
一场简朴而庄重的拜师礼在书斋中进行。嬴渠梁恭敬地向姬伯阳行礼拜师。礼成后,嬴驷将一卷亲手书写的竹简递给嬴渠梁,上面是四个与众不同的字——“知行合一”。
“渠梁,知识并非装饰,而是用以明理、解决问题的工具。坐而论道,不如起而行之。这便是祖父对你最大的期望。”嬴驷语气郑重。
嬴渠梁双手接过竹简,虽未能完全理解其中深意,却能感受到那份沉甸甸的期望,重重点头。
安排好了继承人的启蒙之事,嬴驷的心安定了一半。夜深人静时,他在摇曳的烛光下铺开绢布,开始起草一份超越时代的纲领——《新政法要》。其中既融合了法家的“奖励军功”、“重视农耕”核心,又加入了“标准化度量”、“明晰流程职责”、“兴办官学”、“数据化管理”等现代理念。这并非具体的律法,而是他未来改造秦国的蓝图和理论基础。
就在嬴驷刚刚放下笔,揉了揉发胀的眉心时,黑伯悄无声息地出现,带来了车英从前线用最高级别暗语传回的密信。
“君上,西线疑兵之计初见效,义渠攻势暂缓。但是……”黑伯声音凝重,“信中说,他在袭扰时发现,义渠军中似乎混有极少数……装束战术与我中原魏武卒极为相似的‘教导’之人。”
嬴驷正准备掰开竹管的手,猛然顿住,瞳孔骤然收缩。
魏武卒的“教导”出现在义渠军中?!
一股寒意,瞬间从脊椎窜起,弥漫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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