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洪流,在黎明前最浓重的夜色掩护下,悄无声息地漫过山峦,逼近了那座扼守河西走廊咽喉的城池——繁庞。
城头之上,零星的魏军哨兵抱着长戈,倚着垛口打盹。对于秦军的动向,他们并非毫无察觉,探马早已回报有秦军前锋活动。但守将魏卬不以为意,甚至带着一丝轻蔑。在他看来,秦人不过是仗着些奇技淫巧,侥幸赢了几阵,焉敢来捋他繁庞坚城的虎须?他麾下有精兵两千,城高池深,粮草充足,秦军若来,必让他们在城下撞得头破血流!
然而,他并不知道,此刻在城外那片寂静的黑暗林中,一双双如同饿狼般的眼睛,正冷冷地注视着城头摇曳的火光。车英伏在一块岩石后,雨水打湿了他的甲胄,却冷却不了他眼中沸腾的战意。他身后,是三百名最精锐的锐士营士卒,以及两千名屏息凝神的陷阵锐卒。
“都检查好自己的弩箭,确认引信。”车英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在淅沥的雨声中几乎微不可闻,“记住,弩箭压制,三轮齐射后,工兵上!动作要快,要狠!”
“诺!”压抑的回应如同地底涌动的闷雷。
天色渐明,雨势稍歇,但乌云依旧低垂,将晨光压抑成一片惨淡的灰白。繁庞城头的守军开始换防,打着哈欠,活动着僵硬的四肢。
就在此时,车英猛地挥下了手臂!
“风!风!风!”
没有震天的战鼓,没有冲锋的呐喊,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激烈震动之声!三百具改良钢弩,在训练有素的锐士手中,同时喷吐出死亡的箭矢!
那不是普通的箭雨!它们来自一百五十步之外!远远超出了魏军弓弩的有效射程!
城头上的魏军只听到一阵奇异的破空尖啸,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最外围的哨兵就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惨叫着从城头栽落!那特制的钢制箭簇,轻易地撕裂了他们的皮甲,甚至将后面的人一同贯穿!
“敌袭!是秦弩!怎么可能这么远?!”一名魏军百夫长刚探出头想要查看,一支弩箭便精准地钉入了他的眼眶,带着一蓬血雨从后脑穿出!
恐慌,如同瘟疫般在城头瞬间蔓延!魏军士卒惊恐地发现,他们赖以御敌的垛口,在对方那恐怖的弩箭面前,几乎形同虚设!他们根本无法露头,只要身影在垛口间隙一闪,立刻就会招来数支夺命的弩矢!城头顿时陷入一片混乱,幸存的守军死死趴在墙根下,连头都不敢抬,更别提组织有效的反击了。
魏卬在亲兵举着大盾的拼死保护下,勉强冲到城楼边,透过盾牌的缝隙看到城外那片如同鬼魅般沉默肃立的黑色军阵,以及那不断飞来的、带着死亡尖啸的弩箭,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顶住!给我放箭还击!”他声嘶力竭地吼道。
然而,他的命令在绝对的火力压制下,显得如此苍白无力。零星射出的魏军箭矢,软绵绵地落在秦军阵前几十步远的地方,毫无威胁。
就在城头守军被钢弩彻底压制,抬不起头的时候,五十名身背奇怪行囊、动作矫健的秦军工兵,如同脱缰的猎犬,从军阵中疾冲而出!他们利用地形,时而匍匐,时而疾奔,灵活地避开城头可能盲射下来的箭矢(尽管几乎没有),迅速接近了繁庞那包着铜皮的厚重城门。
为首的工兵屯长冷静地观察着城门结构,迅速选定位置。几名工兵用身体和携带的小型橹盾组成人墙,遮挡可能的目光(尽管城头已无人敢看)。屯长则熟练地从行囊中取出一个沉重的陶罐,将其牢牢固定在城门的关键承重处,插入引信。
“撤!”一声低喝,工兵们毫不恋战,如同来时一样,迅速后撤。
几乎在他们撤回安全距离的同时,那名落在最后的屯长,用火折子点燃了引信。嗤嗤的火花在潮湿的空气中顽强地向前燃烧。
城楼上的魏卬似乎察觉到了不对劲,一种巨大的危机感攫住了他。“下面!注意城门!”他拼命吼道。
然而,已经晚了。
“轰隆——!!!”
一声远比霹雳更加震耳欲聋的巨响,猛然在繁庞城下炸开!
大地剧烈一颤,坚固的城门在剧烈的爆炸中,如同纸糊的一般,连同部分门楼结构,瞬间被撕得粉碎!木屑、铜片、砖石混合着硝烟冲天而起,形成一个巨大的烟柱!一个巨大的缺口,赫然出现在城墙之上!
爆炸的声浪和冲击,不仅摧毁了城门,更将附近城头上的魏军震得东倒西歪,耳鼻流血,彻底失去了抵抗意志。
“大秦!前进!!”
车英拔出佩剑,向前奋力一挥!
“杀!!!”
早已蓄势待发的两千陷阵锐卒,如同决堤的黑色洪流,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怒吼,向着那个被炸开的缺口,发起了排山倒海般的冲锋!
战斗,几乎在城门被炸开的那一刻起,就失去了悬念。
城内守军的指挥体系在最初的弩箭精准打击和随后的剧烈爆炸中已彻底瘫痪。主将魏卬被爆炸的气浪掀翻,虽然未死,但也头破血流,昏昏沉沉。失去指挥、士气崩溃的魏军,面对如狼似虎、装备精良、战术明确的秦军锐卒,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
零星的反抗如同投入洪流的石子,瞬间被淹没。大部分魏军选择了跪地投降。仅仅半日,不到正午时分,繁庞城头那面飘扬了数十年的魏国旗帜,便被粗暴地砍倒,换上了玄黑色的秦字大旗!
城内的百姓,胆战心惊地透过门缝看着街道上迅速肃清残敌、并大声宣告安民告示的秦军,脸上充满了茫然与一丝微弱的希望。这些秦军,似乎……并不像传说中那么凶神恶煞?
车英站在残破的城楼上,俯瞰着逐渐恢复秩序的城池,脸上并无太多喜色,只有军人完成任务后的冷静。他吩咐副将清点战果,整编降军,修复城防。
然而,就在他准备派人向后方中军报捷时,一名斥候疾奔而来,带来了一个紧急军情:
“将军!西南方向发现魏军旗号!约三千人,由魏将公孙痤率领,正在急速向繁庞驰援,距此已不足三十里!”
车英目光一凝,看向西南方向,嘴角反而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来得正好!传令下去,降卒看押,锐士营、陷阵营即刻休整用饭,准备迎战!让公孙痤也尝尝,我大秦钢弩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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