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烁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山猫眼中刚刚燃起的火焰。
“你说……什么？”山猫似乎没听清，或者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说，把U盘拿走。”王烁重复了一遍，语气没有任何起伏。他转过身，不再看山猫，继续将之前收拾好的物品塞进背包，动作流畅而坚决，仿佛刚才那片刻的动摇从未发生。“李雯的事，我很遗憾。但这不是我的战争。”
“不是你的战争？”山猫的声音因震惊和愤怒而微微颤抖，“烛龙……王烁！你看看外面！那是活生生的人！他们在被当成牲口一样买卖！李雯可能就在其中！你告诉我这不是战争？！那什么才是？我们当年在中东，在非洲，流的血又是为了什么？！”
王烁拉上背包拉链，发出刺耳的声响。他提起背包挎在肩上，终于再次正视山猫，眼神里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为了活下去。仅此而已。而现在，我想活下去，像个人一样，哪怕只是看起来像个人。这有错吗？”
“像个鸵鸟一样把头埋进沙子里，就是你说的‘像个人’？”山猫逼近一步，几乎是在低吼，“你忘了老队长的话了吗？‘龙魂’的魂是什么？是面对不公，永不背过身去！”
“老队长已经死了！”王烁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龙魂’也散了！陈岩，醒醒吧！我们不是什么英雄，我们只是运气好点、活得久点的雇佣兵！我们改变不了这个世界，能保住自己的命就不错了！”
“所以我们就要对眼前的苦难视而不见？对可能还活着的战友见死不救？”山猫死死盯着王烁，胸口剧烈起伏，“李雯她……她不只是我的牵挂！她传递出来的信息，可能关系到成千上万人的生死！这个U盘里的东西，或许就是揭开这一切的关键！你连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吗？”
王烁沉默了。他绕过山猫，走向门口，意思很明显——谈话结束。
就在他的手触碰到门板的瞬间，山猫在他身后，用一种近乎绝望的语气，快速说道：“U盘里不止有坐标和信息。还有一段不到三秒的音频，背景音很嘈杂，但能隐约听到……敲击声，摩斯电码。”
王烁的脚步顿住了。
山猫捕捉到了这一丝细微的停顿，如同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立刻补充：“断断续续，只重复两个词……‘火种’和‘系统’。”
火种……系统……
王烁的背脊几不可查地绷紧了一下。李雯留给他的那句话里，就有“火种”。而“系统”……这个词让他本能地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警惕。
但他依然没有回头。
山猫看着王烁决绝的背影，眼中的光芒一点点黯淡下去。他了解王烁，一旦他做出决定，几乎没有人能改变。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那个小小的、包裹在防水袋里的U盘，轻轻放在了旁边布满灰尘的木桌上。
“好吧。”山猫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疲惫和失落，“我尊重你的选择。王烁。”
“这个U盘……我放在这里。怎么处理，随你。”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如果……如果你改变主意，或者哪怕只是偶然想起，看看里面的东西。‘扳手’说加密方式很独特，第一层密码是你离开‘龙魂’那天的日期。”
说完，山猫没有再停留。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王烁的背影，仿佛要将这个曾经并肩作战、生死与共的兄弟的模样刻在心里，然后转身，脚步有些踉跄地走下了吱呀作响的楼梯。
脚步声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楼外的夜色中。
王烁站在原地，手依然按在门板上，许久没有动。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呼吸声，以及远处园区隐隐约约的、如同背景噪音般的喧嚣。
山猫的话，像魔咒一样在他脑海里回荡。
“火的对面不只有影子，还有等待燎原的火种……”
“摩斯电码……‘火种’和‘系统’……”
“第一层密码是你离开‘龙魂’那天的日期……”
他闭上眼，就能看到李雯那双清澈而勇敢的眼睛，看到山猫布满血丝的双眸里那份近乎绝望的恳求，看到茶棚里那个年轻人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的眼神，看到高墙电网内那些麻木或恐惧的面孔……
还有，老队长牺牲前，紧紧抓着他的手，那无法闭合的双眼。
他一直试图埋葬的过去，试图遗忘的责任和热血，此刻如同挣脱牢笼的猛兽，疯狂地撞击着他用冷漠筑起的心防。
他不是没有勇气，他是害怕。害怕再次失去，害怕再次被背叛，害怕面对自己内心那份从未真正熄灭的、对“正义”或者说对“结束不该存在的罪恶”的渴望。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那个静静躺在桌面灰尘中的U盘上。它那么小，那么不起眼，却仿佛重若千钧。
走过去，拿起它，可能就意味着再次踏入无尽的麻烦、危险和厮杀，意味着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尽管不堪却还算平静的生活将彻底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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