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蔫那声带着颤抖的什么交易在空旷的焚化间里回荡,与炉膛内余烬偶尔爆裂的声交织,显得格外诡异。
珍鸽——或者说,这具身体里那个全新的融合体——依旧平静地躺在运尸车上。她的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愈发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映照着老蔫惶恐不安的脸。
一个对你我都有利的交易。她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稳定,你带我离开这里,给我一个合法的身份,一个安全的住处。作为回报...
她顿了顿,目光缓缓扫过这阴森可怖的焚化间,扫过老蔫身上那件洗得发白、沾着灰烬的工装。
我能让你摆脱这个地方。
老蔫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摆脱这个地方?这个他待了近二十年、早已成为他生命一部分的地方?
你...你说什么?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或者是这个从死亡边缘回来的女人神志还不清醒。
你不想离开吗?珍鸽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锋利的刀子,精准地刺入老蔫内心最深处,每天与死亡为伴,呼吸着焦糊的空气,被所有人视为不祥。你真的甘心一辈子困在这个活地狱里?
老蔫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发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不甘心?他当然不甘心。
他还记得自己刚来这里时的恐惧和抗拒,多少个夜晚从噩梦中惊醒,闻到自己手上永远洗不掉的焦糊味时的那种绝望。可是他能去哪里?一个焚尸工,除了这个活地狱,哪里还会要他?
我...我能去哪?老蔫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什么都不会...
你会有的。珍鸽打断他,语气笃定,只要你帮我,我保证,不出三年,你可以体面地离开这里,有自己的房子,有自己的生意,过正常人的生活。
老蔫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正常人的生活——这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有自己的房子,不用再忍受同事异样的目光,不用在相亲时被人一听到职业就婉拒...
可是,这可能吗?眼前这个女人,她自己都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凭什么做出这样的承诺?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老蔫忍不住又问了一遍这个问题,声音里带着敬畏和恐惧。
珍鸽的嘴角微微上扬,形成一个没有温度的弧度:我是能改变你命运的人。
她尝试着动了动手臂,这个简单的动作依然让她眉头微蹙,显然身体还远未恢复。
现在,你需要做出选择。她的目光直直地盯着老蔫,是继续留在这个活地狱,日复一日地焚烧尸体,直到某天自己也变成炉中的一捧灰;还是赌一把,给自己一个重生的机会。
老蔫的呼吸急促起来。他环顾四周——昏暗的灯光,冰冷的焚尸炉,空气中弥漫的死亡气息。这一切他再熟悉不过,可今天,在这个诡异的夜晚,它们显得格外令人窒息。
他又看向运尸车上的女人。她看起来很虚弱,但那双眼睛里的光芒却让人无法忽视。那不是一个将死之人的眼神,那是一个...拥有某种力量的人的眼神。
我...我要怎么做?老蔫终于问道,声音依然颤抖,但多了一丝决然。
珍鸽的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
首先,把我从这里带出去。她说,然后,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身份。对外,就说我是你远房的表妹,家乡遭了灾,来投奔你的。
老蔫愣了一下:表妹?
这样最不引人怀疑。珍鸽解释道,一个来投奔亲戚的孤身女子,不会引起太多注意。
老蔫想了想,确实,这是最合理的解释。殡仪馆的人都知道他孤身一人,突然多出个表妹虽然会让人惊讶,但也不会太过怀疑。
好...好吧。他点点头,可是你的样子...收尸队的人可能见过...
这个不用担心。珍鸽淡淡道,他们不会记得的。
她的语气如此肯定,让老蔫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他不敢细想这句话背后的含义,只是顺从地点点头。
现在,扶我起来。珍鸽说,我们得在天亮前离开这里。
老蔫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前去。当他触碰到珍鸽的手臂时,惊讶地发现她的皮肤是温热的——这是一个活人的温度,不是一个死人的冰冷。这个发现让他莫名地安心了一些。
珍鸽在他的搀扶下,缓缓从运尸车上坐起。这个简单的动作似乎耗尽了她大半力气,她靠在车沿,微微喘息。
我的衣服...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那件粗糙的寿衣,眉头微蹙。
我...我去找件衣服。老蔫连忙说,值班室里有我备用的工装,虽然旧了点,但很干净。
珍鸽点点头:快去快回。
老蔫小跑着离开了焚化间。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珍鸽一人。她靠在运尸车上,环顾这个她的地方,眼神复杂。
脑海中,那些破碎的记忆依然在翻腾——赵文远的暴虐,苏曼娘的阴毒,还有那个雨夜,头骨撞击在桌角上的剧痛...恨意如毒蛇般啃噬着她的心,但很快,那股更庞大的意识就将这恨意压制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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