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党“巫蛊”破坏的阴云尚未完全散去,皇庄高炉区却已恢复了往日的忙碌。小满深知,绝不能给对手喘息之机,必须用接连不断的、更具冲击力的“奇观”,持续巩固嘉靖皇帝对“仙器胚胎”项目的兴趣与信任,并将这种技术优势转化为不可动摇的政治资本。
然而,下一步该如何走?炼出更好的钢?锻造更利的兵刃?这些固然重要,但似乎缺少了一点能直接震撼那位深居西苑、一心飞升的皇帝心灵的“仙气”。
他需要一个能直观展现工业力量之美、又能完美嵌入道教玄学话语体系的象征。
于是,他的目光投向了笔记本中储存的另一项基石技术——蒸汽机。但直接展示一个笨重的钢铁机器吞吐烟雾,恐怕难以引发嘉靖的共鸣。他需要一个更具象、更富想象力的载体。
火车。蒸汽火车。
那穿越田野、跨越山河、不知疲倦的钢铁巨龙,无疑是工业时代最有力的宣言。但如何让一个十六世纪的皇帝理解并接受这一切?
答案依然是:包装。
接下来的日子,藏书阁偏殿的烛火再次常亮至深夜。小满并未忙于制造实物模型——那太耗时,且容易在早期暴露其过于“凡俗”的机械本质。他选择了一个更取巧,也更具有“视觉欺诈”性的方式:动画。
他需要为皇帝“放映”一部“纪录片”。
没有胶片,没有电影放映机,但这难不倒他。他利用透镜成像原理,改造了一架大型的“魔灯”(Magic Lantern,幻灯机的早期雏形)。光源是特制的、有多根灯芯的鲸油灯,以保证足够的亮度;镜头是他精心磨制的水晶透镜;至于“胶片”,则是数十张他亲手绘制在透明度极高的蚕丝绢上的连续画面。
每一幅画都倾注了他的心血。他画下了冒着白色蒸汽的钢铁车头(车头两侧还特意画上了太极图与云纹),画下了一节节精美的车厢(窗户里甚至还有模糊的、仙风道骨的人影),画下了车轮碾过坚实的铁轨(铁轨被描绘成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天道”),画下了火车穿过青山绿水、跨越奔腾江河(背景是祥云缭绕、仙鹤飞舞)。
动画的内容,被精心设计成一个“论证”过程:先是展现凡人舟车劳顿之苦、驿马传递之慢;接着,“仙师”出现,勘察地脉,铺设“天道”(铁轨);然后,“陆地飞升之器”(火车)现身,吸纳“水火相济之力”(蒸汽),开始轰鸣运行;最后,画面呈现“法器”日行千里、平稳穿越山河的壮观景象,车厢内的“仙人”们品茗对弈,欣赏窗外飞速掠过的景致,安稳得如同坐在家中庭园。
同时,小满编写了一份极其“专业”的奏章,用尽了这个时代最玄妙的术语来包装蒸汽火车:
“……臣夜观天象,偶得灵感。夫云炁升腾,托举仙真,然疾风骤雨,亦有颠簸之虑。臣所思之‘陆地飞升之术’,乃取金石之精(钢铁),铸就‘循天道室’(车厢),以水火既济之理(蒸汽动力),催动‘不移之毂’(车轮),沿预设之‘地脉灵轨’(铁轨)疾驰。不借风力,不耗马力,循轨而行,平稳无比,日行三千里而车内杯水不倾。其速远超腾云,其稳犹胜御风,实乃陛下巡幸四方、沟通仙凡之无上法器……”
奏章将铁轨称为“地脉灵轨”,将蒸汽称为“水火既济之炁”,将火车头称为“吞炁吐云之首”,将整个系统称为“陆地飞升阵”。一切机械原理,都被包裹在一层厚厚的、符合嘉靖认知体系的神秘主义外衣之下。
时机成熟。这一日,西苑玉熙宫偏殿,门窗被特意蒙上厚厚的黑绒布,殿内几近漆黑。嘉靖皇帝端坐御座,面带几分好奇与期待。蓝道行、严嵩、徐阶、严世蕃等重臣陪侍在侧。严世蕃的独眼在黑暗中闪烁着警惕而怀疑的光芒。
小满深吸一口气,向皇帝行礼:“陛下,请观臣所悟之‘陆地飞升之术’微缩景象。”
他示意助手点燃特制的鲸油灯。强烈的光线透过水晶透镜,将他精心绘制的第一张丝绢画——一幅凡人奔波劳顿图——投射在悬挂的白墙之上。清晰的、放大的影像让在场众人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呼。
小满开始缓缓转动卷动丝绢画的滚轴。墙上的画面“动”了起来!只见“仙师”开始堪舆地脉,工匠们铺设“灵轨”,巨大的“吞炁吐云之首”被“炼制”出来……
“此乃‘循天道室’之基,地脉灵轨……”小满配合着画面的变换,用低沉而充满磁性的声音,进行着“解说”。他的话语完全遵循那本奏章的玄学逻辑,将每一个工程步骤都赋予神圣的意义。
当画面上出现蒸汽火车喷吐着白色烟炁(小满特意用白色颜料渲染出蒸汽效果),伴随着想象中“轰隆隆”的威严声响(由隐藏在殿外的工匠同步敲击蒙皮大鼓模拟),开始沿着“灵轨”稳步加速时,整个偏殿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这从未见过的“活动画卷”惊呆了。那钢铁巨兽的力量感、那平稳飞驰的速度感、那穿越山河的震撼感,通过虽然简单却足够生动的动画,强烈地冲击着他们的视觉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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