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绿色的冥萤群裹着腥风扑来,像一张会流动的毒网。
陈九陵喉间滚出一声低喝,破阵矛在掌心转了个花,矛尾的静频箔被血浸透,泛着暗金微光。
他横矛身前时,后颈的寒毛根根倒竖——这是前世战场上当先锋官时,面对万箭齐发的直觉。
“战魂,出!”
话音未落,一道青黑虚影从他体内破体而出。
那是具披玄铁重甲的将军身,甲片上的血锈还凝着,手中长矛与陈九陵的破阵矛共鸣震颤,矛尖挑开最前的萤群,蓝绿光点触之即碎,化作星屑飘散。
但陈九陵嘴角突然溢出鲜血,破阵矛的裂纹从矛尖蔓延至握柄,像条狰狞的蜈蚣。
老矛灵在识海哀鸣:“这具凡胎撑不住战魂离体半刻!”
“你早就死了......”
沙哑的呢喃撞进耳膜。
陈九陵转头,正撞进苏绾涣散的眼。
她的瞳孔里浮着血色重影,额角青筋暴起,指甲深深抠进泥里,指缝渗出的血在地上洇成小滩:“那天我在城楼上看见的,是你烧焦的盔甲......”
“绾绾!”他伸手去扶,却被她反手掐住手腕。
她的力气大得反常,指甲几乎要嵌进他骨缝,可眼神仍飘着,像是被什么拽进了另一个世界。
陈九陵心头一紧——冥萤最擅啃食活人的记忆,苏绾幼年门派被屠的伤,怕是被翻出来当刀使了。
“咕噜!”
水下传来骨节摩擦的声响。
蛊哑童突然蜷成虾米状,咬破的舌尖在唇间泛着血泡。
他双手捏着骨哨,指节发白得像要断掉,吹出的调子却精准得惊人:七短三长,尾音还带着黑鳞巡卫特有的喉音震颤。
远处第三道水闸轰然开启,铁鳞骸骨组成的队列竟真的让出条水道,锈迹斑斑的长矛垂落,像被抽走了魂。
“陈校尉好手段。”
清冷的男声裹着水响炸开。
白砚舟踩着水浪跃出,月白道袍滴水不沾,腕间镇魂铃轻摇,叮铃声如冰锥扎进冥萤群。
那些蓝绿光点竟绕着他转了半圈,像见了克星般退散。
他折扇一合,指向湖心祭坛上的寒髓珠:“你靠兵器之威,我靠天道正法——这湖底亡魂,该认谁?”
话音未落,一道黄符从他袖中窜出,裹着阴风直取寒髓珠。
陈九陵瞳孔骤缩,破阵矛横扫而出。
金芒裹着血光劈在符上,符纸碎成齑粉,却有残余的咒力擦着他耳尖飞过,在石壁上烧出焦痕。
“天道?”陈九陵踏水而行,每一步都在水面压出涟漪,“那你说——为什么我大楚三十万儿郎守边十年,最后换得’通敌‘的骂名?
为什么老帅的头颅被悬在城门,血滴了三天三夜?“
战魂虚影随着他的话疯涨。
玄甲将军的身影从两丈拔到五丈,身后竟浮起千军万马的幻象,马蹄声震得湖水翻涌。
白砚舟的镇魂铃突然哑了,他踉跄后退,脸上的温润彻底碎裂:“萧承煜!
你才是祸根!
若你肯交兵权,大楚何至于亡?!“
“住口!”
苏绾的尖叫刺破雨幕。
她突然蜷成一团,指甲在泥里抓出深沟,额头渗出的血混着雨水,在脸上冲出两道红痕:“不是我......不是我......”陈九陵看见她眼底翻涌的画面——火光照亮城楼,她举着匕首,刀尖正抵住自己心口。
“绾绾!”他咬破舌尖,血珠溅在指尖,抬手割破手腕。
滚烫的血顺着破阵矛滴落,正落在苏绾颈间的玉坠上。
那是他前几日在旧货市场淘的,说是能镇邪。
此刻血珠渗进玉纹,苏绾浑身剧颤,幻象里的刀“当啷”落地。
“我答应过不会再晚一次。”陈九陵跪在泥里,把她捞进怀里,血水滴在她发顶,“上一世我来迟了,这一世......我先找到了你。”
苏绾突然抱住他的腰,哭出声来。
她的指甲还在抖,却慢慢松了力道。
陈九陵松了口气,抬头时正看见第九盏魂灯浮出水面。
那灯是青铜铸的,火焰紫得发黑,灯芯竟是半截染血的指骨。
蛊哑童趴在岸边,用探阴尺戳了戳水面,突然比划出“危险”的手势——灯焰与湖底的发光菌团连着,灭一盏,母巢就暴动三分。
陈九陵盯着那盏灯,喉结动了动。
他摸了摸破阵矛的裂纹,突然将矛尖对准自己左肩。
老矛灵在识海炸响:“你疯了?
武意通玄逆流会震碎经脉!“
“疯一次又如何?”他咬着牙,矛尖没入血肉。
钻心的疼从肩头蔓延到四肢,眼前发黑的刹那,他触到了一具溺亡宫女的骸骨。
画面倒转。
三百年前的雨夜,废帝站在同样的祭坛前,手里攥着盏紫灯。
他点燃灯芯时,指缝渗出的血滴在灯座上:“替身已殉,真棺沉渊。
若有后人寻来......切记,莫信遗诏。“
陈九陵猛然睁眼,肩头的血把衣服染透。
他拔出破阵矛,血珠顺着矛尖滴落,在水面溅起血花。
他咧嘴一笑,露出染血的牙:“既然你们怕的不是死人......”
他举起破阵矛,矛尖直指最后一盏灯。
裂纹中渗出的,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战鼓回响,沉闷,却震得人心慌。
“走!”陈九陵扯起苏绾,“过了这关,我们去葬忆谷。”
雨幕突然变了方向。
远处传来雪粒打在伞面上的声响——不是雨,是雪。
蛊哑童突然拽他衣角,指向风来的方向。
模糊的雪幕里,一个少年的轮廓正跌跌撞撞跑来,身上的斗篷被风掀开,露出半张染血的脸。
陈九陵眯起眼。
那少年跑得近了些,他看见对方怀里抱着个铜盒,盒盖上刻着的纹路......竟是大楚的镇军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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