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砚使的匕首又深了半寸。
他月白道袍前襟已被血浸透,像泼了盆化不开的朱砂。
指节因用力而泛青,每一滴心血坠入砚台都要停顿三息——这是他作为“局录者”最后一次执墨,要将第九局的终章写得字字泣血。
笔尖悬在绢帛上方时,他枯槁的面容突然浮起极淡的笑:“当年师父说,血砚要沾够九百局的因果......原来最后一局,是要我拿命来填。”
“天元不开,永世为奴......”观星瞽的声音比雨声还轻。
他怀里的龟甲骨片正片片崩裂,盲眼上的白翳泛起青灰,“开则两伤,无人得胜......”最后一个“胜”字消散在风里,他的手指突然攥紧胸前的骨串,那是用历代观星者的指骨串成的,“可星图里......有团火在烧。”
陈九陵的喉结动了动。
他怀里的苏绾像片即将融化的冰,指尖透明得能看见血管里流动的银芒——双魂同契到了极限,她的意识正在往另一个时空漂。
他用拇指蹭过她冰凉的耳垂,那里还挂着半枚青铜铃铛,是三天前在乱葬岗捡的,她说要改造成能震碎尸毒的机关。“阿绾,”他低头吻她额头,血腥味混着她发间的沉水香,“这次换我替你记。
记铃铛的机关图,记你偷摸在我罗盘里塞的小铜人,记你说’陈九陵要是死了,我就把你骨灰掺进糯米里镇尸‘......“
苏绾的睫毛颤了颤,透明的指尖无意识勾住他衣领。
陈九陵站起身,玄色摸金服下摆沾着泥血。
他走向棋坪中央那截断柱——老瘸子的腿还卡在柱缝里,青铜破阵矛穿透他的胫骨,矛身锈迹里嵌着密密麻麻的小字,是镇北军八百儿郎的名字。“老瘸子,”他蹲下身,掌心覆上矛柄,“当年你说这矛是初代守墓人用断剑熔的,现在该它见光了。”
拔矛的瞬间,老瘸子的尸体突然睁开眼。
浑浊眼珠里映着陈九陵的脸,喉间发出咯咯轻响,像是在笑。
陈九陵反手拍上他天灵盖,替他合上眼:“放心,你说的‘名字不能被风刮走’,我记着呢。”
矛尖刚挑破虚空,萧承昀就从阴云里坠下来。
他道袍翻飞如纸,魂体透明得能看见背后的雨丝:“停下!
赢了这局,新楚就能......“
“新楚?”陈九陵甩了甩矛上的血珠,“你爹萧老将军临死前攥着我的手说,’承煜,别让后人再为块龙纹玉争得头破血流‘。
他要的不是王朝,是活人不用跪’天命‘!“他突然挥矛划破掌心,鲜血滴在矛身的”萧承煜“三个字上,”武意通玄·溯忆·共感!“
记忆洪流轰然炸开。
陈九陵看见百年前的雨。
青瓦飞檐的祠堂里,初代守墓人跪在满地血污中,玄清门主莫问机踩着他的手背,将伪造的“通敌密信”按在他掌心:“你说你守的是九棺?
错了,守的是’规矩‘。“他抬头时,看见祠堂正中央的”守墓人契“金漆木牌上,”安魂“二字被重新描过,墨迹未干。
“名字......要把名字写回来......”苏绾的呢喃穿透记忆。
陈九陵这才发现自己满脸是泪——不知是他的,还是初代守墓人的。
他突然攥紧破阵矛,狠狠往地上一磕。
“咔嚓——”
矛身从“萧承煜”那道刻痕处断裂。
断口锋利如刃,锈迹里渗出暗红,像是那些刻在矛上的名字在流血。
“我不求胜!”陈九陵举起断矛,声震雨幕,“我要你们听得见——每一个被抹去的名字!”他以血为墨,以断矛为笔,在虚空中写下第一个名字:“归墟侯,镇守漠北十七年,被诬通敌,满门三百口埋在乱葬岗。”
棋坪剧烈震动,地底传来闷吼。
一具披甲骸骨破土而出,腰间还挂着断裂的虎符。
“殉书生,替守墓人誊抄九棺志,被割去舌头,活埋时手里还攥着半块砚台。”
第二道冤魂升起,喉间血洞淌着黑雾。
“阿织,老瘸子的闺女,十岁那年跟着来守棋坪,被玄清门的人......”陈九陵的声音卡住了。
断矛尖在虚空划出颤抖的轨迹,“被做成了引魂灯。”
地缝里涌出成片的磷火,是无数个阿织举着灯盏,灯芯是她们的头发。
萧承昀突然捂住耳朵。
他手中的玉珏“咔”地裂开细纹,那是师父给他的“新楚天命”:“不对......师父说清除记忆是为了......”
“为了让你们跪着听话!”陈九陵吼道。
他的断矛已经写满半片天,“老瘸子说他记不得闺女长什么样,忘川妪说她儿子的名字被风刮跑了,可他们每次摸到棋坪的砖缝,手都在抖——他们明明想记得!”
玉珏碎成齑粉。
萧承昀跪坐在雨里,魂体开始片片消散:“原来师父他......他骗了我们三百年......”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喜欢九棺寻魂:将军的摸金局请大家收藏:(m.zjsw.org)九棺寻魂:将军的摸金局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