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出租屋的木门时,门轴发出“吱呀”一声闷响,像是不堪重负的叹息。这间藏在旧城区巷尾的屋子,墙皮已经开始剥落,露出里面暗黄色的砖石,墙角堆着半人高的桃木枝,窗台上摆着浸在朱砂水里的铜钱剑,空气里总飘着一股混合了艾草、檀香和旧书纸的味道——这是我作为地师的“日常”。
窗外的霓虹灯管忽明忽暗,把对面楼房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壁上,像幅流动的水墨画。远处马路上的汽车鸣笛声、夜市摊贩的叫卖声顺着窗缝钻进来,却被屋里的沉静压下去大半。现代都市的热闹总是浮在表面,底下藏着多少阴翳,只有我们这种人清楚。
我从褪色的蓝布包里取出爷爷留下的《地师手札》,泛黄的纸页边缘已经卷起毛边,里面用蝇头小楷记着近百年的奇闻异事。翻开最新的空白页,研好的朱砂在砚台里泛着冷光,狼毫笔蘸饱了颜料,笔尖落在纸上时微微发颤。
“血衣咒,南洋邪术类。施咒地:城中村枯井。破法:北斗灯阵引阳气,鸡冠血混朱砂镇煞,罪者血脉为祭……”
墨迹晕开时带着淡淡的腥气,那是朱砂里混了我指尖血的缘故。写完最后一个字,我对着纸面轻轻呵了口气,看着红色的字迹慢慢变深、凝固,像把刚刚平息的凶险封进了纸页里。
手札刚合上,桌上的老式诺基亚就震动起来,塑料外壳碰撞桌面的“嗡嗡”声在安静的屋里格外清晰。屏幕上跳动着一串陌生的号码,归属地显示是城西,那里多是老厂房和待拆的家属院。
“喂?是……是陈默师傅吗?”电话那头的声音抖得厉害,像是握着听筒的手在不停打颤,背景里能听到隐约的啜泣声,“我是城西老纺织厂家属院的……姓刘,叫我老刘就行……我们这儿……出事了……”
我捏着听筒的手指紧了紧,听见对方咽了口唾沫,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哭腔:“昨天早上起来,院里养的猫狗全没了……不是跑了,是……是被撕碎了……张婶家的大狼狗,那么壮实,被人发现时肠子拖了一地,就扔在垃圾堆旁边……”
老式电话的电流声“滋滋”响着,把他的话切割得断断续续,却更让人心里发毛。
“还有墙上……今早起来,三单元、五单元的楼道墙上,全是血手印子……小小的,像刚会走路的娃子按上去的……擦不掉!用洗衣粉、用砂纸蹭,越弄越清楚……”他突然拔高了声音,又猛地压低,“王大爷家的孙子,今早起来说胡话,指着天花板喊‘姐姐下来玩’……师傅,您快来看看吧,再这么下去,要出人命了啊!”
我挂了电话,目光落在桌上的黄铜罗盘上。刚才还稳稳当当的指针,此刻正以肉眼难辨的幅度轻轻颤动,边缘的刻度被灯光照得发亮,像圈冰冷的牙齿。
墙角的布包还维持着出门时的样子,里面的糯米装在粗布袋子里,沉甸甸的,桃木剑的木柄露在外面,沾着点上次没擦干净的朱砂。我把罗盘揣进怀里,金属外壳贴着胸口,传来冰凉的触感,像是在提醒我什么。
锁门时,钥匙在锁孔里转了两圈,“咔哒”一声轻响。巷子里的路灯忽闪了两下,灭了。昏暗中,墙根的阴影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动,我停下脚步,从布包里摸出枚铜钱扔过去,只听见“叮”的一声落在石板路上,再没别的动静。
走到巷口时,夜风卷着烤串的香味飘过来,路边摊的白炽灯下围满了人,笑声、碰杯声混在一起,热闹得很。我穿过这群人,影子被灯光拉得老长,又迅速缩短,像个不停变幻的怪物。
手机“叮”地响了一声,老刘发来了地址,附带一句“师傅您千万快点”。我抬头看了看天,月亮被云遮了大半,只漏出点惨淡的光,照着远处老纺织厂那几栋黑黢黢的宿舍楼。
怀里的罗盘又动了一下,这次的颤动比刚才明显,指针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着,隐隐朝城西的方向偏了偏。我紧了紧手里的布包,快步走向路边,招手拦了辆出租车。
“师傅,去城西老纺织厂家属院。”
司机应了一声,踩下油门。车窗外的霓虹飞速后退,连成一片模糊的光带。我看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眼角下的那颗朱砂痣在光线下若隐若现——这是爷爷说的“阴阳眼”的印记,也是地师的标记。
爷爷走的时候说,这行饭不好吃,见的阴邪多了,身上的阳气会被耗损,活不长久。可罗盘只要还在转,就说明有东西等着被收服,有祸事等着被平息,地师的脚就停不下来。
出租车拐过街角,老纺织厂的烟囱出现在视野里,黑沉沉地戳在夜色里,像根插在城市心脏上的刺。我摸了摸怀里的罗盘,指针已经开始明显地转动,带着一种急促的、不安的频率。
看来,今晚又睡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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