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暗流涌动的灭法国,取经队伍携带着人族帝王的血泪控诉与香火窃案的铁证,继续西行。八戒怀中的“收藏”愈发沉重,每一件都浸染着无辜者的血泪与对至高权柄的诅咒。他时常摩挲着那根冰凉刺骨的破障金针,在识海中反复淬炼那决定生死的三息之感,仿佛要将自己的神魂也锻造成一件无坚不摧的利器。
越往西行,天地间的景象愈发显得异常。并非妖魔作祟的那种混乱,而是一种更深层次、源于法则层面的凋敝与失衡。草木枯荣失序,河流时而泛滥时而断流,气候更是反复无常,前一刻还是烈日流金,下一刻便可能阴风怒号,冰雹骤降。仿佛支撑这片天地的骨架,正在被某种力量悄然侵蚀、扭曲。
这一日,行近一处地界,还未见城池,便已感受到一股令人窒息的焦灼与死寂。放眼望去,赤地千里,草木尽成枯槁,土地龟裂出无数深可见底的伤口,河流干涸,河床裸露着惨白的石块,如同大地的骸骨。空气中弥漫着尘土与绝望的气息,连风都带着滚烫的沙粒,吹在脸上如同刀割。
“阿弥陀佛!”唐僧目睹此景,悲从中来,滚鞍下马,望着这片不毛之地,眼中含泪,“此地为何遭此大劫?生灵何辜,受此涂炭!”
悟空跳上一块高大的岩石,手搭凉棚四望,火眼金睛穿透蒸腾的热浪,眉头紧锁:“师傅,此地怨气冲天,却非寻常妖邪所为,倒像是……天罚?可这‘罚’得毫无道理,透着股邪性!”
沙僧放下行李,抓起一把滚烫的沙土,在指间碾碎,面色凝重:“大师兄所言极是。此地水元近乎枯竭,地脉僵死,非自然形成。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抽干了生机。”
八戒站在原地,双目微闭,全力放开感知。他的天河神魂对水元、地脉的感应远超旁人,更能触及能量流动的本质。片刻后,他猛地睁开双眼,眸中闪过一丝惊疑与了然。
“不是天罚,是人祸!”八戒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怒火,“是更高层面的‘人’为之祸!这干旱……这生机断绝……其根源,并非天不降雨,而是有一股至阳至烈、带着煌煌帝威却又夹杂着诡异吞噬之意的力量,笼罩了这片地域,不仅隔绝了天雨,更在持续不断地抽取、焚烧此地残存的地脉水汽与众生念力!”
他抬手指向远方隐约可见的城池轮廓:“那里,就是凤仙郡。这力量的源头,就在郡城之下!而且……这帝威之中,混杂着一丝令我熟悉的……令人作呕的魔神气息!与我在昆仑禁地、在蟠桃园深处感应到的,同源!”
此言一出,悟空和沙僧皆是一惊。玉帝的力量与魔神气息混杂,笼罩一郡,制造如此惨绝人寰的大旱?
师徒四人怀着沉重的心情,踏入凤仙郡。郡城之内,景象更是凄惨。街道冷清,房屋破败,百姓个个面黄肌瘦,眼神麻木空洞,如同行尸走肉。偶尔有孩童啼哭,声音也微弱得像小猫一样。官衙之前,跪着黑压压一片祈求降雨的百姓,哭声震天,却唤不来一丝云彩。
郡守是一个形容枯槁、眼窝深陷的中年官员,得知东土圣僧到来,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连滚爬爬地迎了出来,未语泪先流。
“圣僧!活佛!求求你们,救救凤仙郡吧!”郡守跪地叩头,泣不成声,“三年了!整整三年滴雨未下!井河干涸,禾苗枯死,百姓易子而食……下官……下官罪该万死啊!”
唐僧连忙扶起他:“郡守大人请起,慢慢说,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说是你之罪?”
郡守捶胸顿足,悔恨交加:“三年前,玉帝陛下巡游三界,法驾光临凤仙郡上空,需举行一场‘承天接引’仪式,需洁净之地,虔诚之心。下官……下官奉命筹备,不敢有丝毫怠慢。谁知……谁知仪式前一晚,郡中供奉的素斋,竟……竟被一只野狗闯入,打翻了供奉玉帝的琉璃盏,还……还叼走了一块糕饼!”
他痛哭流涕:“下官深知此乃大不敬之罪,当即下令处死了野狗,重新准备供品。可谁知……谁知仪式当日,玉帝陛下竟勃然大怒,言凤仙郡不敬上天,心不诚,当场降下法旨,言‘尔等何时能令鸡啄完了米山,狗舔完了面山,灯焰烧断了金锁,方才降雨’!自此,天降铜板,米山面山堆积如山,金锁横空,凤仙郡……便成了这般模样!”
鸡啄米山?狗舔面山?灯焰烧断金锁?这分明是永无可能完成之事,是赤裸裸的、毫无道理的迁怒与惩罚!
悟空听得抓耳挠腮,怒道:“岂有此理!不过打翻个盏子,被狗叼了块糕,便要一郡生灵陪葬?这玉帝老儿也太小气了!”
沙僧也面露不忍:“此事虽有不敬,但罪不至此啊……”
唯有八戒,眼神冰冷,他捕捉到了郡守话语中更关键的信息——“承天接引”仪式!以及那笼罩全郡、混杂着帝威与魔神气息的诡异力量!
“那仪式,在何处举行?”八戒沉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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