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后,天气没转暖多少,倒接连下了几场冻雨,阴冷潮湿,冻得人骨头缝都发疼。
长生铺子里更是冷清得能听见老鼠打架。
李长生的脸又拉得老长,成天窝在柜台后唉声叹气,念叨着生意难做,西北风都快喝不上了。
江无花和冷小饿大气不敢出,干活更加小心翼翼。
这天下午,冻雨总算停了,天色依旧阴沉。
李长生忽然从柜台后面摸出一个小布包,没好气地扔到正在擦柜台的江无花面前。
布包落在柜台上,发出沉甸甸的“咚”一声。
江无花吓了一跳,拿起布包,入手颇沉。
她疑惑地打开一看,眼睛瞬间瞪大了。
里面竟然是白花花的碎银子!还有好几串崭新的铜钱!
这……这么多钱?
爹从哪里弄来的?
她记得年前买完年货,爹明明心疼得捶胸顿足,说家底掏空了。
“看什么看?”
李长生眼睛一瞪,语气冲得很,“老子攒点棺材本容易吗?滚滚滚,拿着钱,带上那个闷葫芦,赶紧滚出去逛街!别在老子面前晃悠,看着就心烦!”
江无花捧着那包沉甸甸的钱,感觉像捧着一团火,烫手得很。
她结结巴巴地问:“爹……这……这么多钱……都给我们?”
“不然呢?喂狗啊?”
李长生极其不耐烦地挥手,“省着点花!敢乱花一分,腿给你们打断!特别是你!”
他指着那包钱,“这里面有老子给你攒的嫁妆钱!提前给你了!别到时候说老子抠门!”
嫁妆钱?
江无花脸一红,心里却更疑惑了。
爹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还偷偷给她攒嫁妆钱?
她怎么那么不信呢?
旁边的冷小饿也停下了扫地,看着那包钱,眼神里同样是不解和震惊。
在他印象里,这位恩公抠门得简直令人发指,一块咸菜都能分三顿吃。
望着这两个半大小孩,李长生嘴角抽了抽,他肯定不能说这是从镇上员外家里“借”的吧?
去年夏天,就在那个肥猪员外想买下江无花当侍女的那天,被李长生拿扫把打出后,他深夜又去了一趟员外家,进行了一番“友好交流”。
最后的结果无人得知,只知道从那以后,员外府上的人都绕着长生铺子走。
收回思绪,“还愣着干什么?滚蛋!”李长生开始撵人,
“看见你们就来气!不到天黑别回来!”
江无花和冷小饿被轰出了铺子门,站在还有些湿漉漉的街道上,面面相觑,手里那包钱沉甸甸的,像做梦一样。
“小饿……爹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江无花小声问。
冷小饿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他想了想,低声道:“恩公或许……其实心很好。”
江无花撇撇嘴,她才不信那只铁公鸡突然转性。
但这钱是真的!
她捏了捏钱袋,心里慢慢涌上一点真实的欢喜。
“走!小饿!我们买东西去!”她拉起冷小饿的袖子,兴致勃勃。
两人走在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上。
江无花捏着钱袋,心里盘算得噼啪响。
她先去的布庄。
摸着那些厚实柔软的棉布,她眼睛亮了亮,但最终只挑了两匹最结实耐穿的蓝色和灰色粗布。
一匹深点的给爹,一匹稍浅点的给小饿。
她自己那件年后的新袄还能穿,不用做新的。
“老板,这两匹,扯够做两身男人衣服的。”
她小声跟布庄老板讨价还价,争得脸都红了,最后省下十几文钱,小心地揣回钱袋。
然后她去看了鸡鸭鹅。
活禽摊子味道不太好闻,但那些扑腾着翅膀的家伙看着就让人高兴。
她仔细挑了一只最精神的老母鸡,想着可以炖汤给爹补补身子,又挑了两只肥鸭子,盘算着能腌起来慢慢吃。
最后犹豫了一下,还是没买鹅,鹅太贵了。
买完这些,她手里的钱已经下去一小半了。
她有点肉疼,但看着小饿默默跟在她身后提着东西的样子,又觉得值得。
路过一个热气腾腾的包子铺,肉包子的香气直往鼻子里钻。
江无花停下脚步,摸了摸肚子,又看看旁边的小饿。
她掏出几文钱,买了两个油汪汪的大肉包子,塞到小饿手里。
“喏,给你吃的。快吃,别让爹看见,不然又骂我们乱花钱。”
冷小饿看着手里突然多出来的、烫手的肉包子,愣住了。
白胖的包子散发着诱人的肉香,他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
他抬头看看江无花,江无花已经扭过头,假装看旁边的糖人摊子,耳朵尖却有点红。
冷小饿低下头,小口小口地吃着包子。肉馅很香,面皮很软。
他吃得很快,却很安静,仿佛在完成一件极其郑重的事情。
最后,江无花站在了肉摊前。看着摊子上挂着的鲜红的猪肉,她咬了咬牙,对屠夫道:“老板,切……切两斤五花肉!要肥瘦相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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