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那团金箔纸,手心全是冷汗。
王师傅的话像钉子一样钉进脑子里——“有人用它买了通往阳间的路。”可谁买了?
买来干什么?
我们三个活人,到底放了什么东西进来?
风停了,院中老槐树的影子斜劈在地上,像一道未愈的伤口。
我抬头望向殡仪馆值班室的窗口,灯还亮着,玻璃黑得像口井。
仿佛有什么,一直在等我们回来。
“走吧。”大嘴哑着嗓子说,转身推开车门。
他脚步有点虚浮,像是踩在棉花上。
猴子没吭声,跟在他后面,脸上那股子混不吝的劲儿也收了,只剩下心神不宁。
我最后看了一眼那辆破旧的殡仪车,烟灰缸里的烟头还在冒烟,可谁也没再点第二根。
我们三人沉默地穿过院子,脚踩在碎石路上发出沙沙声,每一步都像踩在死寂的神经上。
值班室的灯亮着,窗帘拉了一半。
阿德应该还在打牌。
他这几天临时住这儿,说是离牌局近,图个方便。
没人拦他——毕竟这地方平日没人愿来,阴气重,连野狗都不爱进院。
可今晚不一样。
我忽然意识到——从我们回来到现在,没听见阿德的声音,也没听见他那破收音机放的老歌。
往常他一回来就哼小曲,声音难听得要命,但至少证明他还活着,还在耍贫。
我停下脚步。
大嘴也察觉到了,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闪过一丝警觉。
“阿德……不会出事了吧?”猴子低声说,声音有点抖。
“不至于。”大嘴嘴上硬,“这人胆子比天大,前天还敢拿骨灰盒当凳子坐。”
话音刚落,值班室的灯忽然灭了。
不是渐暗,是“啪”一下,全黑了。像是被人从内部拔了插头。
我们三人全僵在原地。
几秒后,窗内亮起微弱的红光——是阿德那台老式打火机。
他点着了烟,火光映出他模糊的脸,嘴巴一张一合,好像在说话,可我们听不见。
然后,打火机灭了。
屋子里彻底黑了下去。
“搞什么鬼……”猴子嘟囔着,往前走了两步,“是不是跳闸了?”
大嘴没动,盯着那扇门,“不对劲。电闸在走廊外头,他够不着。”
我也觉得不对。
院子里太静了,静得反常。
连虫鸣都没有,连风都没有。
只有那棵老槐树的枝条垂着,纹丝不动,像被冻在了半空。
突然,“砰砰砰”三声。
敲门声从值班室传来。
我们三个同时一震。
门是从里面敲的。
“谁?!”大嘴喊了一声,声音压得很低。
没人回答。
只有又一阵急促的敲击,像是手指关节在木板上疯狂砸动,带着一股说不出的焦躁和恐惧。
我冲上去拉开门栓,大嘴一把拽住我:“等等!你看地上!”
我低头。
月光下,一条湿漉漉的痕迹从停尸房门口延伸出来,蜿蜒穿过院子,直通值班室的门槛。
那水渍黑乎乎的,像是泡过尸体的冰水,边缘还泛着淡淡的绿光。
“这他妈……”猴子倒退一步,手电差点掉地上。
门内的敲击声戛然而止。
死寂。
然后,“咔哒”一声,门自己开了条缝。
冷风扑面而来,带着一股腐臭味,像是打开的棺材里飘出来的。
我们谁都没动。
屋里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可我知道,阿德在里面。
他一定在里面。
“阿德?”我试探着喊。
没有回应。
大嘴咬了咬牙,一脚踹开门,冲了进去。
我和猴子紧随其后,手电光扫过屋子——桌椅都在,牌摊了一桌,烟灰缸里堆着烟头,收音机还开着,可只发出沙沙的电流声。
阿德坐在床沿,背对着我们,肩膀微微发抖。
“阿德!”大嘴一把将他扳过来。
他猛地抬头,脸色惨白如纸,眼珠布满血丝,嘴唇青紫,整个人像是刚从冰水里捞出来。
“灯……灯灭了……”他牙齿打颤,声音断断续续,“墙上……有个人……滴着水……它……它在爬……”
“谁在爬?”我问。
“墙上……它用手指……往上爬……”他抬起手,哆嗦着指向墙壁,“你们看……它还在……”
我们顺着他的手指看去。
雪白的墙纸上,一道蜿蜒的水痕从地板开始,一路向上延伸,像是有人用湿漉漉的手指一点一点爬上去,直到接近天花板。
那痕迹还在渗水,缓慢地往下滴,砸在地板上,发出极轻的“嗒、嗒”声。
空气里那股腐臭味更浓了。
猴子举着手电照过去,光束抖得厉害,“门窗都锁着,没人进来过……电闸也没动……这水……哪来的?”
没人回答。
阿德突然尖叫一声,整个人瘫软下去,直接坐到地上,双手抱头,嘴里不停念叨:“别过来……我没碰你……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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