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睁眼了。
就在我的手指离他肩膀只剩半寸的时候,钱伟突然睁开了眼睛。
那不是人该有的眼神。
黑得发亮,却又空得像两口枯井,瞳孔缩成针尖大小,映着手电的光,竟泛出一层幽绿的反光。
他的眼皮眨了一下——很慢,像是生锈的机械在转动,又像是某种东西借着他的身体,在确认这个世界是否还在。
“啊!”我猛地抽手后退,脚跟绊在坟包边缘,一屁股坐进湿泥里,冷汗顺着脊梁骨往下淌,胸口像被铁箍勒紧,喘不上气。
猴子“妈呀”一声跳到大嘴身后,手电筒光乱晃,照得墓碑上的“童”字忽明忽暗。
大嘴没动,但他脸色煞白,喉结上下滑动,嘴唇抿成一条线。
钱伟没看我们。
他依旧靠着墓碑,右手还攥着那个暗红的掌印,左手却缓缓抬了起来,指尖再次抚上碑面,动作轻得像在摸熟睡孩子的脸。
他的嘴角,一点点向上扯。
笑了。
不是开心,不是悲伤,而是一种……满足。
然后,他开口了。
声音不对。
太细,太软,像女人,又像小孩,可偏偏带着一股阴湿的寒气,从喉咙深处挤出来,一字一句地钻进耳朵:“再等一会吧。”
那语气,轻飘飘的,仿佛在说“天快亮了”“饭快好了”,可落在我们耳中,却像坟土盖上棺材时的最后一铲。
没人说话。
猴子抖得像片落叶,大嘴咬着牙,拳头攥得咯咯响。
我瘫坐在泥里,手脚发麻,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不是钱伟,绝对不是。
可他又确实是钱伟——脸是他的,衣服是他的,连耳垂上那颗小痣都在。
可就是这么熟悉的一个人,现在却像被谁从里到外换了个芯子,成了某种不该存在的东西。
“你……你是谁?”我听见自己声音发颤,几乎破音。
他没理我。
左手继续在碑上画着,指尖划过苔藓,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是在读什么只有他能懂的文字。
他的呼吸很浅,胸口几乎不动,可那股腥味却越来越重,混着泥土和腐叶的气息,直往鼻子里钻。
大嘴终于动了。
他弯腰把我拉起来,力气大得几乎把我胳膊扯脱臼。
他没看我,目光死死盯着钱伟,低声道:“别出声,先退。”
我僵着脖子点头。
猴子已经快哭了,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可他不敢出声,只能哆嗦着往后挪。
我们三人排成一列,像被什么东西逼着,一点一点往后退,脚踩在枯叶上,每一步都怕惊动什么。
直到退到十米开外,大嘴才猛地一拽我们,钻进一片矮树林里。
手电关了。
黑暗瞬间吞没一切。
我们蹲在地上,谁也不敢喘大气。
远处,钱伟还靠在墓碑上,一动不动,可那股诡异的安静,比任何动静都吓人。
“他……他是不是被鬼上了身?”猴子终于憋不住,声音抖得像根琴弦。
“闭嘴!”大嘴压低嗓子吼了一句,“你想把他招过来?”
猴子立刻捂住嘴,眼眶发红。
我靠着树干,心跳还在狂跳,耳朵嗡嗡作响。
脑子里全是钱伟刚才那句话——“再等一会吧”。
等什么?
等谁?
等我们死吗?
“这不对劲。”大嘴喘着气,声音压得极低,“我跟王师傅拉过十年的尸,见过撞邪的,见过中阴的,可从没见过……这种‘请进去’的。”
“请进去?”我愣了一下。
“你不明白。”大嘴摇头,“一般鬼附身,是强行钻进来,人会挣扎,会喊,会抽。可他是……主动的。你看他那眼神,那动作,像不像在迎接什么?”
我猛地想起他攥住掌印的那一幕——不是被印上去的,是有人……递给他。
“那掌印……”我喉咙发干,“是个孩子的手。”
大嘴没说话,只是死死盯着远处那道轮廓。
月光从云缝里漏下来,照在钱伟身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歪歪扭扭地投在坟前,可那影子……好像比他本人矮了一截。
猴子忽然哆嗦着问:“要不要……找黄师傅?”
我和大嘴同时沉默。
黄师傅是土凹村最后一个懂“清煞”的人,早年据说能画符镇鬼,能请神驱邪。
可十年前一场事之后,他封了法器,再也不碰这些。
镇上人说他得罪了不该惹的东西,也有人说他亲眼见到了“白袍三兄弟”。
“找他?”大嘴苦笑,“你以为他肯来?那地方……连狗都不敢进。”
“可现在怎么办?”猴子急了,“我们就这么看着钱伟发疯?他要是……要是突然冲过来怎么办?”
“他不会。”大嘴盯着远处,声音低沉,“现在控制他的,不是想杀人。它……在等。”
“等什么?”
“我不知道。”大嘴摇头,“但我知道一点——我们不该来这儿。刘月梅的坟,不该挖,不该碰,更不该在午夜站在这儿听一个被附身的人说‘再等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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