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看向王秀兰:“你刚才说,赵裁缝的针没刺穿他的心口?”
王秀兰点头:“对,他说,‘父不能断女线’。”
“那谁能断?”黄师傅追问。
“守衣人……”王秀兰喃喃道,随即脸色大变,“不对,赵裁缝还说了后半句,‘只能等守衣人来’……可吴老拐这个守衣人,却选择了沉默。”
“所以他用自己的血赎了‘背誓’的罪。”黄师傅的目光落回到吴老拐心口那根骨针上,眼神决绝,“但守衣人不止他一个!按规矩,每一代《名衣录》的传人,都是守衣人!”
他的话音刚落,王秀兰的脸瞬间血色尽失。
黄师傅没有看她,而是看着我这块布片,一字一顿地说:“三儿,你姑妈,才是真正的守衣人!吴老拐守的是村子的规矩,而你姑妈,她守的是赵家的诅咒!”
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真相,像闪电般劈开了一切迷雾。
我姑妈偷走了《名衣录》,她成了新一代的“赵裁缝”。
但她驾驭不了这门手艺,或者说,她被这门手艺反噬了。
赵小兰的怨气成了悬在她头顶的刀。
于是,她想出了一个恶毒的办法——制造“壳”。
她用偷来的手艺,缝制那些看似普通的衣服,让村里人穿上。
每一次,都等于把赵小兰的怨气分摊出去一点。
而我,是她准备的最后一个,也是最重要的“壳”。
她用三十年的谎言喂养我,把我的人生塑造成一个完美的空白,只等赵小兰来填满。
一旦我被彻底“穿上”,赵小兰的怨气就会找到最终的归宿,而我姑妈,就能彻底摆脱这个诅咒。
吴老拐的死,打乱了她的计划。他用自己的命,提前引爆了一切。
“以血代誓……”黄师傅低声念着,他捡起吴老拐脚边那根烧得发黑的拐杖,用力一折。
拐杖断裂,里面竟是中空的,一卷泛黄的布册掉了出来。
《名衣录》!
黄师傅迅速展开布册,翻到最后一页,那上面用血红的朱砂写着一个名字——赵玉梅。
是我姑妈的名字。
而在她的名字下面,还有一行更小的字,是用刀刻上去的,字迹稚嫩,歪歪扭扭。
“三儿”。
我的名字。
是我自己写的。
我想起来了,大概八九岁的时候,姑妈拿出这本破破烂烂的书,指着她的名字对我说:“三儿,这是姑妈的名字,你也把你的名字写上吧,以后这本书就是你的了。”
那时我还不懂这意味着什么,只觉得好玩,就用小刀在下面刻上了我的名字。
我不是最后一个“壳”,我是被选定的“继承人”。
姑妈不仅要我填赵小兰的坑,还要我继承这个该死的诅咒。
“原来是这样……”黄师傅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栗,“她不是要你死,她是要你‘活’下去,像她一样,像赵裁缝一样,永远被这件衣服困住。一代又一代,直到找到下一个替死鬼。”
火光中,赵小兰的身影开始变得不稳定,她似乎也“看”到了《名衣录》上的名字。
她的目标是我,可《名衣录》上却指明了下一个守衣人是我姑妈。
这诅咒的因果,在这一刻出现了混乱。
缠绕我的血线开始松脱。
机会!
我不再被动防御,而是主动将我所有的意识,所有的愤怒和求生的欲望,全部灌注到那个唯一的真实记忆里——那半块红鸡蛋。
我不再是“三儿”,也不是赵小兰。
我是那个在门缝外,想把温暖分给一个陌生姐姐的孩子。
我的意识所附着的灰布,那层微弱的暖光猛然大盛。
血线仿佛被火焰灼烧,发出“滋滋”的声响,迅速缩回了红衣女孩的体内。
她抱着头,发出无声的尖啸,身影在火焰中剧烈扭曲,最终“砰”的一声,化作漫天飞舞的红色布片,融入了火堆。
火势,渐渐小了下去。
吴老拐的尸体静静地躺着,心口的骨针在余烬中泛着幽光。
小满瘫坐在地,大口喘着气,眼神恢复了清明。
王秀兰则死死盯着那本摊开的《名衣录》。
而我,那块灰色的布片,从吴老拐的尸体上飘落下来,轻轻地落在了《名衣录》上,正好盖住了“三儿”那两个字。
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了。
但我知道,这只是开始。
赵小兰没有消失,她只是暂时退回了诅咒的源头。
只要《名衣录》还在,只要我姑妈还活着,她随时会回来。
我必须找到她。
我必须当面问她,我的真名叫什么。
我聚集起残存的意志,驱动着这块布片,缓缓地,坚定地,朝着村外的路,飘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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