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走廊里消毒水的气味，总让人不自觉地把脚步放轻。
陆凛的手一直虚扶在江寻身后，保持着随时可以接住他的距离。
挂号，排队，拍片——
整个过程两人话都很少。
“旧伤复发，局部水肿。”
戴着眼镜的骨科医生，将X光片贴在灯箱上，手指点了点腰椎某处，。
“韧带也有轻微拉伤。
江先生，你这可不是‘扭了一下’。”
江寻坐在就诊椅上，下意识挺直背。
这个细微的挣扎动作，让疼痛又清晰了几分。
他抿着唇没吭声。
“需要怎么治疗？”
陆凛站在江寻身侧，目光锁在灯箱那片模糊的阴影上。
“静养是第一位的。
至少一周，避免久坐、久站、弯腰和剧烈运动。”
医生坐下来开始开单子。
“我先开一些外用的药膏，和口服消炎药。
如果疼痛没有缓解，或者出现腿部麻木，必须立刻复诊。”
他抬头看了江寻一眼，语气严肃了些。
“别不当回事，这不是肌肉酸痛，是骨头和韧带的问题。
你现在觉得能忍，真留下病根，以后阴雨天够你受的。”
“谢谢医生。”
陆凛代江寻答道，接过处方单。
从诊室出来，走到相对安静的消防通道楼梯间，陆凛停下脚步。
江寻跟着停下，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轻轻吁了口气。
“听到了？”
陆凛转过身，面对他。
头顶的声控灯有些昏暗，他脸上的表情看不太真切，但声音沉沉的。
“嗯。”
江寻垂下眼，看着自己脚尖。
“一周……音乐会就在下周。”
“所以呢？”陆凛的语气听不出情绪。
江寻抬起头，试图从他眼里分辨些什么：
“合唱团那边都排好了，我不能临时……”
“你不能临时缺席，但可以永久退出舞台，是吗？”
陆凛打断他，向前逼近一步。
空间骤然变得狭小，他身上还带着室外夜风的微凉气息。
“医生的话，你是没听懂，还是不在乎？”
“我在乎！”
江寻的声音也提高了一些，腰部的疼痛让他气息有些不稳。
“可那是公益音乐会，很多老兵盼了很久，赞助也谈好了，我不能因为我一个人……”
“因为你的‘不能’，所以就要赌上以后所有的‘可能’？”
陆凛的手抬起来，似乎想碰碰他的脸，又硬生生在半空顿住，最后落在自己额头上，用力按了按。
“江寻，你的身体不是你一个人的。
它是……它是我的。”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很轻，几乎被空旷楼梯间的回音吞没。
江寻怔住了，所有准备好的辩解都堵在喉咙里。
他看见陆凛放下手，眼底有他从未见过的疲惫和后怕。
“上车前，我说那些重话，不是要训你。”
陆凛侧过头，看向楼梯下方深沉的黑暗。
“我是怕。
怕你像上次一样，从台上摔下来，躺在那儿一动不动……
怕你又要瞒着我，一个人忍到撑不住。”
他转回视线，牢牢抓住江寻的目光：
“我每天在队里，看着那些生龙活虎的小伙子，摸爬滚打，磕磕碰碰都觉得是常事。
可一想到你疼得偷偷按腰，还对着镜子练习怎么笑才看不出来，我心里就……”
他哽了一下，没再说下去，只是摇了摇头。
江寻的心脏，像被那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酸胀得发疼。
他所有的倔强和坚持，在陆凛这几句近乎剖白的话面前，碎成了粉末。
他伸出手，指尖小心地碰了碰陆凛垂在身侧、紧握成拳的手。
“对不起。”
江寻的声音低哑下去。
“我没想到……你会这么怕。”
陆凛反手握住他微凉的手指，力道很大，仿佛要确认他的存在。
“你总想着对舞台负责，对观众负责，对合作的人负责。”
他拇指摩挲着江寻的手背。
“那你能不能，也对我负点责？”
江寻鼻子一酸，重重地点了下头：
“嗯。”
声控灯熄灭了，黑暗温柔地包裹下来。
谁也没有动，去唤醒那盏过于刺眼的白炽灯。
在黑暗里，有些情绪反而更容易流淌。
“音乐会。”
陆凛的声音在很近的地方响起。
“我去跟主办方沟通，看能不能调整你的部分，只演唱，不做舞蹈动作。
合唱环节，可以坐着完成。
如果不行……”
他顿了顿，“我替你道歉，解释。
所有责任和后果，我们一起承担。”
这不是江寻预想中陆凛会说的话。
他以为会是更强硬的禁止，或是冷战的开始。
可陆凛给出的，是一条切实可行、并且将他护在身后的路。
“可你的工作……
如果这时候我再出状况，媒体肯定又会乱写，对你影响更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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