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留在世间的最后一缕残念。”烟雾人形说，身影在江风中摇曳，“当年我发现‘它’的存在时，已经太晚了。我试图用逆天改命阵对抗，结果反而加速了它的苏醒。作为补救，我做了两件事：一是把自己封进石棺，用鱼卵续命，等待后人；二是在江底布下‘水时替身阵’，用四十九个假替身拖延时间。”
烟雾指向那七块棺材板：“这只是七分之一。真正的替身阵需要七套，每套七人，分布在长江七个节点。鱼鳞渡这里是第一节点，你已经破了。但剩下的六个节点，正在陆续失效。每失效一个，‘它’就能多抓七个真人。”
“那个‘它’到底是什么？”陈九河追问。
烟雾人形沉默片刻，身影淡了些：“我不能说它的真名。名字有力量，念出来就会被感知。你只需要知道，它比相柳古老，比长江更久远。它不是生物，不是鬼神，而是...一种概念。长江诞生之初就存在的概念，关于‘吞噬’和‘回归’的概念。”
“它要吞噬什么？回归哪里？”
“吞噬所有‘水时’契合的生命，回归到长江最初的形态——一条没有生命、没有意识、只有纯粹流动的‘原初之水’。”烟雾人形的声音里透着恐惧，“到那时，长江沿岸千万生灵，所有依赖这条江的生命，都会...溶解，成为江水的一部分。”
林初雪突然捂住耳朵，活尸脉的青纹暴起。她踉跄后退，嘴里溢出黑色的液体：“我听见了...它在说话...不，不是在说话，是在...召唤...”
“它发现我们了。”烟雾人形急促地说，“阿河，去下一个节点。在江心有个漩涡，漩涡底下有口井。井里镇着第二套替身，但封印已经松动。你必须赶在明天酉时三刻前，重新加固封印。否则那个村子剩下的六个人，都会被抓走。”
“为什么是明天酉时三刻？”
“因为那是四十九天周期的第七天。”烟雾人形开始消散，“‘它’的苏醒需要七七四十九天，每天抓七个‘水时’契合者。今天已经是第三十七天。如果明天再失守，就只剩下最后七天...”
话音未落，烟雾彻底消散。
江面突然起风。不是自然风，而是从水下吹上来的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浓烈的腥臭。芦苇荡里的水开始沸腾，不是加热的那种沸腾，而是像有无数东西在水下翻搅。
“上船！”陈九河拉起林初雪就往回跑。
他们刚跳上捞尸船，船下的江水就变成了墨黑色。黑色的水里，浮起无数苍白的手臂，密密麻麻，像一片移动的森林。手臂没有身体，只有从手腕到指尖的部分，指甲尖锐如钩，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小王发动引擎，船全速逃离。但那些手臂更快，它们在水面滑行，像蛇一样追赶。最近的一只几乎扒到船舷，陈九河挥剑斩断，断臂掉在甲板上，五指还在抽搐，指甲抠进木板里，抓出深深的沟痕。
船冲出芦苇荡，进入开阔江面。那些手臂没有追来，但江水的黑色在扩散，像一滴墨汁在清水里晕开，所过之处，鱼群翻白，水草枯萎。
林初雪瘫坐在甲板上，活尸脉的青纹已经蔓延到胸口。她张开嘴，吐出的不是话，而是一串水泡，水泡里裹着细小的鱼卵。
陈九河抱住她，发现她的体温低得吓人，皮肤表面凝结了一层薄薄的水珠。更可怕的是她的眼睛——瞳孔正在扩散，眼白里浮现出细密的鱼鳞纹路。
“它在...同化我...”林初雪艰难地说，“因为我的活尸脉...也是‘水时’契合的一种...阿河，如果我变成...”
“你不会。”陈九河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她额头。血渗进皮肤，活尸脉的青纹被染红，蔓延的速度慢了下来。背后的两颗守棺印同时发烫，金光和青光交织，形成一层薄薄的光膜，笼罩住两人。
光膜外，江水依旧墨黑。光膜内，林初雪的呼吸渐渐平稳，鱼鳞纹路从眼白退去。
但陈九河知道，这只是暂时的。他的血能延缓同化，却不能根治。要救林初雪，要救那些失踪者，要阻止“它”完全苏醒，只有一个办法——
赶在明天酉时三刻前，找到第二口井，加固封印。
他看向掌心，钥匙印记已经彻底成形。那不再是一个简单的图案，而是一个立体的、微微凸起的烙印，像一把真正的钥匙嵌在肉里。当他集中精神时，能感觉到钥匙在“转动”，指向某个方向。
下游三十里，江心位置。
那里有一个漩涡，漩涡底下有一口井。井里镇着第二套替身，也镇着更深的秘密。
船在夜色中疾行。陈九河站在船头，能看见远方的江面上，隐约有一个白色的光点。不是航标灯，不是月光反射，而是一种更冷、更诡异的光，像磷火，但比磷火更持久。
光点下方，江水在旋转。
漩涡不大，但旋转的速度快得反常，中心形成一个深深的凹陷，像一只眼睛，注视着夜空。
而在漩涡的边缘，漂浮着一些东西。
不是垃圾，不是浮木，而是一个个蜷缩的人形。它们裹在透明的水膜里，像未孵化的卵，随着漩涡缓缓旋转。水膜里的人闭着眼，表情安详，像是在沉睡。
但陈九河数了数，只有六个。
第七个位置，空着。
明天酉时三刻，那个位置会被填满。
用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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