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阳光透过教室窗户，在孟念的课桌上切割出几何形状的光斑。她低着头，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课本卷曲的边角，讲台上李老师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每一个字都敲打在她的自尊上。
“有些同学，不要把心思放在不该放的地方。学生的本分是学习，不是赚钱。”李老师的目光扫过孟念的脸，又迅速移开，仿佛多停留一秒都会玷污她的教育理想，“高三了，还分不清轻重缓急，这次月考成绩下滑得厉害，这样的状态，别说重点大学，就是普通一本都危险。”
教室里寂静无声，五十四个人的呼吸被刻意压低了。孟念能感觉到身后那些目光，有的同情，有的好奇，有的幸灾乐祸，它们像无数细小的针尖，轻轻刺着她的后背。她抬起眼，正好对上同桌刘莹莹担忧的眼神，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可她心里知道，事情并不好。
下课铃终于响起，孟念迅速收拾好书本，想趁大家不注意溜出教室，但李老师的声音还是拦住了她：“孟念，来我办公室一趟。”
办公室里的空气总是混杂着墨水、茶叶和某种说不清的压抑气息。李老师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这个动作让她看起来比在课堂上时苍老许多。
“孟念，老师知道你不容易。”李老师的语气缓和了些，“但你该明白，现在这个阶段，没有什么比高考更重要。你那个茶舍，听说晚上营业到很晚？”
孟念点点头，喉咙发紧，说不出话。
“你父母那边...”李老师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情况特殊，老师理解你需要自己赚生活费，可是能不能先把茶舍停一停？等高考结束，你想怎么经营都行。”
“李老师，我会调整好的。”孟念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茶舍的客流高峰就在晚上，我保证不会影响白天的学习。”
李老师叹了口气，那叹息里有着真实的担忧，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这次月考，你从年级前五十掉到了一百三十七名。按照往年的录取情况，这个排名最多只能上个普通一本。你曾经是能冲顶尖大学的孩子啊。”
孟念紧紧咬住下唇，直到尝到一丝血腥味。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排名的意义，也比任何人都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掉下来。每天下午放学后直奔茶舍，忙到深夜十一点，回到租住的小屋还要预习第二天的功课，凌晨一点前从未睡过觉。她像一根被拉到极致的橡皮筋，正在慢慢失去弹性。
“我会把成绩追上来。”她说，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
李老师看着她眼下的乌青，最终只是挥了挥手：“去吧，好好想想老师的话。”
孟念走出办公室，走廊上的学生熙熙攘攘，他们的笑声和谈话声像是隔着一层玻璃传入她的耳朵。她想起三个月前，她如何兴奋地签下那间离学校不远的小店面，如何用积攒了两年的奖学金和兼职收入付了首期租金，如何一点一点将那个二十平米的空间布置成自己心中的避风港。
“念念茶舍”——不只是她名字的谐音，更是她对生活的一种期许。每一杯茶都应该被慢慢品味，每一刻时光都值得被珍重怀念。在茶香中，她暂时可以忘记父母离异后各自组建新家庭后自己独处的孤独，忘记银行卡上永远紧张的数字，忘记那些深夜里啃噬内心的空虚。
可是现在，这份她辛苦建立的寄托，正在成为她前途的威胁。
晚自习的教室比白天安静得多，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偶尔翻书的响动。孟念埋首在物理习题中，那些力学图示和公式像是缠绕在一起的蛛网，她努力想要理清思路，眼皮却越来越沉。她起身去洗手间用冷水洗了把脸，回到座位时感觉清醒了些，但不过十分钟，困意又席卷而来。
不行，不能睡。她还有三张卷子要完成，还有一章英语课文要背诵。孟念用力掐了自己的大腿一下，疼痛带来的清醒维持了片刻，随即又被更深的疲惫淹没。眼前的字迹开始模糊，教室里的白炽灯光晕染成一圈圈光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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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呼声。
不知从哪里传来的欢呼声，越来越响，越来越近。
孟念困惑地抬起头，发现自己不在晚自习的教室，而是站在学校的礼堂里。台上，校长满面红光地举着一个红色的大信封，正对着话筒大声宣布：“...祝贺孟念同学，以全校理科第一的成绩，被北京大学录取！”
掌声雷动，彩带从天花板飘落，她被人群包围，同学们拍着她的肩膀，老师们对她竖起大拇指。刘莹莹激动地摇晃着她的手臂：“念念，你太棒了！北大！是北大啊！”
孟念怔怔地看着那个红色信封，上面烫金的“北京大学”四个字在灯光下闪闪发亮。她伸出手，接过那封沉甸甸的录取通知书，指尖触碰到光滑的纸面，一种难以言喻的喜悦从心底升起，迅速填满了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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