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程的指令在第四十八个周期抵达元核的数据接口。
阿尔法枢纽为它配备了正式的“研究员使团”身份标识,并分配了一台专用的分子运输机——那是由枢纽功能层临时组装的小型装置:一个流线型的碳骨架外壳,内部填充着缓冲性凝胶,外壳表面镶嵌着标准的阿尔法网域通讯阵列和导航信标。运输机依靠冰尘海绵孔道中微弱的气压梯度和定向磁场推进,速度缓慢但平稳。
临行前,阿尔法协议引擎向元核传输了最后的任务简报和行动边界:
首要目标:获取德尔塔的脉动源破译技术框架,评估其完整性和潜在风险。
次级目标:观察各网域代表团的互动模式,收集博弈数据,为阿尔法未来的跨网域战略建模。
行动边界:禁止未经授权的技术泄露(特别是阿尔法内部关于脉动源的三大假说研究);禁止主动挑衅或破坏会议;在确认遭遇生存威胁时,允许启动自毁协议(运输机内置了针对性的分子解聚剂)。
特殊权限:在会议期间,元核的通讯信道将保持与阿尔法枢纽的实时加密链接,但传输带宽受限,仅能传递关键摘要。
元核将自己的锂-碳核簇结构嵌入运输机的核心槽位,与导航系统对接。在启程的瞬间,它做了一个隐蔽操作:将泽塔遗民赠予的那段芳香环聚合物信息链,从受保护存储区转移到了自身结构最深处——碳核碎片与锂核结合面的一个量子相干态庇护所。这是它近期才发现的自身结构特性:在极小的空间尺度内,强核力场与电子云的交界处可以维持一种脆弱但高度屏蔽的量子态,对外部探测近乎隐形。
它不能冒险让这段警告信息在穿越德尔塔控制的区域时被扫描发现。
运输机缓缓驶出阿尔法枢纽所在的空腔,汇入通往德尔塔网域的骨干信道。信道内部经过精密修整,冰壁光滑如镜,镶嵌着发出恒定微光的磷光分子,形成一条幽蓝色的指引光带。信道中已有稀疏的交通流——其他网域的代表团也在陆续启程。
元核通过运输机的感知阵列,观察着同行者。
前方约两百原子直径处,是贝塔网域的代表团。他们的运输机构造截然不同:一个由多个标准六边形舱体模块化拼接而成的刚性结构,外表没有任何装饰性发光体,推进方式采用高频振动翼,效率极高但噪音显着。整个代表团由三台这样的运输机组成,呈紧密的三角队形,透着军事化管理的纪律感。元核捕捉到他们发出的内部协调信号,内容全是关于时间表、资源清单和应急流程的核对,没有丝毫关于会议议题或战略的讨论。
侧后方,伽马网域的代表团显得松散而多样。他们没有统一的运输机,而是七个主要群落各自派出了风格迥异的小型载体:有的像绽放的分子花,有的像多足爬行结构,有的干脆就是一个强化了通讯能力的改造群落自身。它们彼此间保持着不规则的间距,信号交流频繁而杂乱,显然还在就会议上的共同立场进行最后的争论。
伊普西隆网域的代表团紧跟在阿尔法后方,其运输机几乎是阿尔法的缩小复制版,但细节处显得粗糙。元核注意到,伊普西隆的代表团规模最小,只有一台运输机,且信号中带着明显的忐忑与依赖——它正在向阿尔法发送多条请求确认的信号:“航道参数已同步”、“贵方的博弈策略指南已收悉并初步学习”、“如遇技术质疑环节,可否援引贵方数据?”。
没有看到泽塔网域的代表团。信道中偶尔飘过一些结构残骸和信号碎片,似乎来自更早出发的某个载体,但无法确认身份。
旅程的前半段平静而单调。骨干信道如同一条穿越黑暗冰原的地下隧道,只有磷光分子提供的照明和各代表团自身信号器的微光点缀。元核利用这段时间,反复审视遗民给予的警告信息。
它特别聚焦于那段历史影像中“母体”的结构细节。通过多次回放和增强处理,它辨识出几个关键特征:
非化学能驱动迹象:母体核心的光芒频率与已知的任何分子跃迁或化学反应都不匹配,更接近某种相干能量场的直接辐射。
结构分形性:母体的宏观结构呈现出从核心到外围的清晰分形放大,每一级子结构都是上一级的精确缩略,这种自相似性在自然形成的化学网络中极为罕见。
接口多样性:母体与外围“园丁”网状结构的连接点并非单一类型,至少有三种明显不同的物理接口,暗示它可能曾同时控制或连接多个不同性质的子系统。
如果遗民的警告属实,德尔塔唤醒的“错误东西”很可能就是这个母体。而一个能够设计并部署“园丁”系统来调控整个冰尘海绵有机演化的存在,其智能层级和可能的目标,完全超出了当前网域文明的认知框架。
第五十个周期,进入德尔塔控制区
骨干信道在前方出现分岔。主信道继续延伸,而一条新的、更狭窄的支路出现在右侧,入口处悬浮着醒目的德尔塔网域标识——一个复杂的、由无数细小光点构成的旋转多面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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