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第七日,按礼制是王妃正式接管王府中馈的日子。
晨起时天色阴沉,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像是要落雪。林映棠站在清晖堂的廊下,看着王府管事们捧着账册、钥匙、对牌鱼贯而入,在院中站成整齐的两排。为首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姓秦,在王府当差三十年,从萧珩幼年时就跟着,是王府的“老人”。
“老奴秦忠,见过王妃。”秦管事躬身行礼,声音沉稳,“这些是王府历年账册、库房钥匙、各院对牌,请王妃过目。”
林映棠颔首,目光扫过那些厚重的账册。她前世管理过自己的工作室,知道账目是最能看出问题的地方。但此刻她没急着翻看,而是温声道:“秦管事辛苦了。诸位也都辛苦了。今日天寒,春桃,给各位上热茶。”
春桃应声,带着侍女奉茶。管事们面面相觑,显然没想到新王妃第一件事不是立威,而是赐茶。
秦管事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躬身道:“谢王妃体恤。”
“都坐吧。”林映棠率先在廊下的太师椅上坐下,“今日不是问账,是想听听诸位说说,这王府里,哪些事最难办,哪些规矩最该改。”
这话一出,管事们更惊讶了。按惯例,新主母接管中馈,都是先查账立威,再定规矩。哪有先问下人难处的?
一个年轻些的管事忍不住开口:“王妃……当真要听?”
“自然。”林映棠端起茶盏,浅浅抿了一口,“我初来乍到,王府事务不熟,还需各位指点。”
那管事看了秦忠一眼,见老管事微微点头,才大着胆子道:“回王妃,最难办的是采买。王府每月用度有定例,可如今米面菜肉样样涨价,定例却多年未增。若要维持从前水准,就得……”他顿了顿,“就得在账目上动些手脚。”
这话说得大胆,几个老管事脸色都变了。林映棠却神色不变:“还有呢?”
见王妃没有动怒,另一个管花园的婆子也开了口:“老奴说句不该说的——王府各院的用度分配不均。王爷常住的前院、书房,用度充足。可后头那些空着的院子,每月也要拨银子维护,实在是浪费。还有各位姨娘……”
她说到这儿,猛地住口。王府虽然没有侧妃,但先帝当年赏过两个侍妾,一直养在后院,不尴不尬的。
林映棠放下茶盏:“说下去。”
婆子咬咬牙:“那两位姨娘,每月领的月例比正经主子少不了多少,却什么事都不做,整日只知吃喝打扮。下人们私下都说……说王爷从不去她们院里,养着也是白养。”
这话更僭越了。秦忠厉声喝止:“刘妈妈,慎言!”
林映棠摆摆手:“无妨。”她看向众人,“诸位今日所言,我都记下了。还有谁有话要说?”
静了片刻,一个管车马的中年汉子瓮声瓮气道:“小人管着车马,最头疼的是各府往来。王爷位高权重,每日拜帖无数,有的要回拜,有的要婉拒。车马调度吃力不说,马匹草料、车夫工钱,都是开支。可若缩减了,又怕失了王府体面。”
你一言我一语,半个时辰下来,林映棠心里有了数。这王府看似光鲜,实则内里问题不少——用度僵化、分配不均、人浮于事、开支浪费。若不整顿,早晚要出大纰漏。
“今日多谢诸位坦诚相告。”她起身,“三日后,我会拿出新的章程。这期间,王府一切照旧。”顿了顿,“另外,从本月起,各位月例增加两成。秦管事,你拟个单子给我。”
增加月例?管事们又惊又喜,纷纷跪谢。
待众人散去,林映棠回到书房,铺开纸笔。春桃在一旁磨墨,忍不住问:“王妃真要给他们加月例?这些人里头,未必都干净。”
“我知道。”林映棠提笔蘸墨,“但水至清则无鱼。我先给他们甜头,才好推行新规。”她在纸上写下几个字:“开源、节流、改制、用人”。
“开源”,是指王府要有自己的产业,不能只靠俸禄和赏赐。她想起前世那些明星工作室的投资项目——或许可以借鉴。
“节流”,是砍掉不必要的开支。那些空院子该封的封,那两个侍妾……她鼻尖顿了顿。这事儿得和萧珩商量。
“改制”,是重新定规矩。王府运转要有效率,不能人浮于事。
“用人”,是最难的一步。秦管事这样的老人要用,但也要培养新人,形成制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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