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业十四年三月十八,江都,夜。
乌云遮蔽了月亮,宫城内灯火稀疏。
自入春以来,宫中用度一再削减,连杨广最喜的“千灯宴”也已停办三月。
偌大的皇宫,沉寂得像座坟墓。
甘露殿内,杨广独坐案前。
他今年刚满五十,却已头发花白,眼袋深重。
案上摊着一幅《大隋疆域图》,从辽东到交趾,从敦煌到余杭,曾经万国来朝的庞大帝国,如今只剩江都这一隅之地还在他掌控中。
“陛下,该歇息了。”
老太监王公公轻声道。
杨广没抬头,手指在地图上缓缓移动,最终停在雁门的位置:
“王伴伴,你说……杨大毛此人,真能守住北疆吗?”
王公公躬身:
“老奴不敢妄议国事。”
“说吧,恕你无罪。”
“那……老奴斗胆。”
王公公低声道,“老奴听说,杨大毛二月大败李渊,如今据有五郡之地,拥兵数万。若他真能挡住突厥……”
“若他真能挡住突厥,朕就再给他封赏。”
杨广忽然笑了,笑容凄惨,“可惜,朕这封赏,怕是送不出去了。”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
窗外夜色如墨,远处隐约传来禁军巡逻的脚步声——那不是寻常的巡视,步伐太整齐,人数太多。
“宇文化及……等不及了吧?”
杨广喃喃道。
王公公“扑通”跪倒,老泪纵横:
“陛下!老奴愿拼死护送陛下出宫!”
“出宫?”
杨广摇头,“能去哪儿?天下虽大,已无朕容身之处。”
他转身,从案头取过一枚玉佩——雕着龙纹,是当年他登基时,独孤皇后所赠。
十几年来,从未离身。
“王伴伴,你侍奉朕几十年了。”
杨广将玉佩递给他,“今夜若有不测,你带着这个,去找萧后。告诉她……朕对不起她,对不起大隋。”
“陛下!”
王公公以头抢地,泣不成声。
就在这时,殿外忽然传来嘈杂声。
脚步声、甲胄碰撞声、呵斥声混成一片,由远及近。
“来了。”
杨广整了整衣冠,缓缓坐回龙椅。
殿门被粗暴地踹开。
裴虔通一身戎装,率数十名甲士冲入。
火把的光照亮了杨广平静的脸。
“裴爱卿,深夜闯宫,所为何事?”
杨广声音平静。
裴虔通握刀的手微微发颤,但想起宇文化及的许诺,又硬起心肠:
“陛下……请陛下移驾!”
“移驾?去何处?”
“去……去该去的地方。”
杨广笑了:
“朕该去的地方,是这龙椅,是这皇位。裴虔通,你是要弑君吗?”
最后四字如重锤,砸在每个人心上。
甲士们面面相觑,有人下意识后退半步。
裴虔通咬牙:
“陛下!江都粮尽,军心浮动,若不……若不……”
“若不什么?”
杨广缓缓起身,走到他面前,“若不杀了朕,你们就活不下去?裴虔通,朕待你不薄。大业九年,你贪墨军饷,按律当斩,是朕饶你一命,还升你为虎贲郎将。你就这样报答朕?”
裴虔通脸色惨白,握刀的手青筋暴起。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宇文化及的声音:
“裴将军,还不动手?!”
话音未落,宇文化及、司马德戡二人踏入殿中。
宇文化及一身明光铠,手握长剑,脸上杀气腾腾。
“许国公,你也来了。”
杨广看着他,“好啊,都来了。宇文述若在天有灵,看到他的儿子要弑君篡位,不知作何感想。”
宇文化及眼中闪过厉色:
“陛下,非是臣等不忠,是陛下自绝于天下!三征高丽,耗尽国库;”
“开凿运河,累死百姓;巡幸江都,弃关中于不顾……如今天下大乱,皆因陛下之过!”
“朕之过?”
杨广仰天大笑,笑声凄厉,“是!是朕之过!朕不该信你们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朕不该让你们掌兵权,不该让你们入中枢!”
他猛地转身,手指颤抖地指着三人:
“宇文化及、裴矩、司马德戡……你们哪一个不是朕提拔的?哪一个不是朕重用的?如今,却要来杀朕!”
司马德戡上前一步,冷声道:
“陛下,多说无益。请陛下……上路吧。”
他挥了挥手,身后甲士取出一条白绫。
杨广看着那条白绫,忽然平静下来。
他整了整衣冠,走到殿中悬挂的铜镜前,照了照自己的模样。
“天子死法……”
他喃喃道,“该用鸩酒,该用宝剑,不该用这贱奴之绦。”
他转身,看向宇文化及:
“朕死后,你们要立谁?”
宇文化及咬牙:
“秦王杨浩。”
“浩儿……”
杨广眼中闪过一丝悲悯,“他还是个孩子。罢了,罢了。”
他走到龙椅前,最后坐了一次,然后缓缓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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